【接近神瀑-接受洗礼】
凡是到达神瀑的人,都必须在神瀑布下转三圈。
住雨崩村的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我们开始出发,方向梅里神瀑。
团队里的那对夫妇找了当地的向导,改道去冰湖。因为,他们自认为不是最虔诚的宗教徒。虽然我也算不得最虔诚,但我还是想去感受一下神水的洗礼。
在来雨崩村的一路上,听帮我们牵马的人叙述神瀑:说有些藏民一路五体投地而来的虔诚;说神瀑水可以洗去罪孽,带来吉祥;还有人说如果在神瀑下转上三圈而淋不到水的,那个人就会不久于人世……
这一些,让去神瀑有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我们没有租马,准备徒步上海拔4500米的梅里神瀑,很多藏民朝圣的地方。
先下到雨崩下村,再往上走。
行进途中,我的眼睛看不过来,路边开满不知名的花。我一路嚷嚷:野花。好多,好漂亮。大扎西吉布笑:那些不叫野花,它们都有名字。
都有名字?我拿眼问他。
他笑,开始介绍:臭牡丹……
我只记住了第一个又开始自顾自走神,眉眼轻扫处,还瞥见扎西摇头微笑的样子。
初时的路,平整,还有闲心东张西望,看林子里的风景。关心着密林深处那些可爱的正悄悄生长着的蘑菇。
小扎西有些急,怕我们来不及在天黑前赶回来。催促着我们,说可以下山的时候再给那些蘑菇拍照片。
他像只灵猴,轻巧的行于山间。
每每气喘嘘嘘的抬头望向前面的时候,就会看见小扎西在前面不远处的斜坡或者树底下回头等我们。
越往上走,路越难行。
我渐渐双腿发软,像灌了铅,怎么也不肯走了。我心里想着:神瀑。神瀑。
念着神瀑,希望能有力量。
我终于落到了大扎西吉布的后面。
他向我伸手。
他开始拖着我往上爬。我看到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汗湿了,但他的手,坚定的拉着我,充满力量,不容置疑的向上攀爬。
林中长长的松萝

挂满祈祷石的山壁
到了这里,我突然开始不再注意花草,或者形态各异的蘑菇,我开始倾听流水的声音,开始注意到挂满许愿石的山涯。
山上积雪融化的水,清澈的流下来,千手千足,再汇聚到一起奔腾。
那是自然不息的声音,吐纳着远山的神秘。
好像流淌着的是它们的誓言,它们会恒久的踞守在那里,不会轻易挪动一步,连姿势也不会轻易改变。
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些文字,说山跪的久了,悄悄的换了个姿势,挪了一步,就填平了一个海子,海子哭泣,眼泪淹没了很多生灵。
经幡与溪水边的堆经,落在我眼里的时候,它们在我心里代表着一种记念。记念着一些生。
大扎西吉布,始终没有把我落下。
我跟着他在乱石堆里行走。
我的脚起泡了。我的手没力气了。可是,吉布的手却越来越有力量,并且越来越温厚。
他永远在我前面,回头,伸手,微笑,鼓励。
我听到自己融化的声音,在山林里。
低下头来的时候,我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安全,并不是旅行社的保险承诺,绝对不是签的一份保单。
我们非亲非故,在机场把自己的安全交到他们手里。
我们非亲非故,他们像最亲密的人一样照应我们。
抵达山顶,站在弥漫着雨丝的空气里,我在心底轻轻说:谢谢。
吉布,请原谅我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想,你懂。
凡是到达神瀑的人,都必须在神瀑下转三圈。
吉布走到神瀑边缘,招呼我们:我们开始吧!
在小扎西的叮咛声里,我们从斜坡边小心的靠近神瀑。
仰头张望的时候,那水象似从天而降,弥撒,遍泽。
小扎西在边上提醒:你们可以为亲人祈福,求神护佑万事顺利。
我什么也不求,我来,我只接受一次洗涤,洗我多年尘面。
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再缓缓落至胸前,深深俯首。如此三次。冲入瀑布中。
从瀑布下钻出来的时候,我有些发傻,那水,像是跟着我走的一样,把我淋得透透的,从天而降打在我的身上,头上,微微的疼。
摄氏5 度的气温,海拔4500的地方,雪水化为瀑布,冲下来。冲下来,把我们浑身淋透。
在小扎西大声念的六字真言声里,就算是曾经想好的熟谂的祝福、祈祷词,在冲入神瀑的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祈求,没有任何祈求,只有身心被洗礼的感动。
站在山顶,冰川踩在脚下,寒冷,哆嗦,嘴唇发紫,头发贴在脸上,我们却面目灵动,无比清澈的相视而笑。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领略那种奇妙的美。假若你怕打湿衣服,怕鞋子灌水,怕感冒,那么,你永远也不会到达自己内心深处的心灵圣境。
那些美妙,不是雪山给你,不是神瀑给你,那壮烈而神奇的美,一直一直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它在某些瞬间被我们自己发现,当我们超越了自我的时候。
当我放开一切,冲进去,甚至完全看不清路面,完全不去想我会不会在那乱石里摔倒,当那水随着呼吸撞击我的心脾,令我几乎窒息的时候,我没有了,消失了,我被天地、山峦收容。
我泪流满面。
是喜悦。
像新生,像做错了很多事却被仍然被家人宠爱。
我们,被大自然包容、溺爱。
是的。
我们,被大自然包容、溺爱。
这怎么能不令人感动?
转完三圈,看带我们去的扎西们浑身湿透,看他们寻松枝点燃,经文唱起,看他们伏地三拜,我心里想着:爱。
爱,就是一种信仰。
我知道了自己是一个有着信仰的人。
我在爱,很强烈。
山,水,人。

我想喝酒,一定要青稞酒。
下山的路,虽然双腿有些发颤,但不需要化费很大的气力去攀登。我们找到了一个驿站。
卓玛从外面抱来树枝,烧旺了火,让我们烤湿透的衣服。大扎西吉布在边上帮忙,摇着鼓风机,让火快些燃起来。
一些木灰,被吹起,卷落到火上架着煮水的锅里。
卓玛从锅里舀水,开始为我们打酥油,冲酥油茶。轻轻吹开碗面的酥油花,还有木灰屑,热热的一口,流到心田。
一场山雨在我们坐定后,迅疾的来了。
林子里转来几位藏民,有一个手里捧着一簇白白的蘑菇。
扎西德勒。
自然的招呼。
看他将蘑菇放在火边的木灰上,每一个蘑菇里面放着一粒花椒,撒上一些盐,然后等待。
像等待一个生命周期一样:生长,成熟,分享。
他把烤熟的蘑菇分给我们。我们的扎西一片片的撕下来放到我们手里。
我,再一次重新温习与认识那个词:温暖。
想起城市里的纷扰,奔波,防犯,猜忌,冷漠,繁华却没有光芒,灿烂却没有温度。
回到客栈,我们喝青稞酒,热烈的干杯,虽然我们都不能喝,不会喝,但是,我们渴念。
青稞酒。
我想起那山道上唱的歌:卡萨的酒吧里啊,什么酒都有,就是没有我的青稞酒。一杯两杯,谁也不会醉……
我有些醉了。
安静的坐在楼上,看星星一颗一颗在山峦亮起来。远山溪水的奔腾从未停歇。
我们回归。知道山水的灵性。
我们微笑,体会内心的柔软。
我们说爱,不只是一个男子或者一个女子,一个孩子或者一些老人。
在雨崩的第三天,凌晨四点开始醒,听到外面下雨的声音,无法再入睡。
天一亮,我们即将离开这里。
就是在这个清晨,我们接受了临别的礼物:金顶。
梅里雪山雨后的日出,在那个寂静的山峦。

虽然我知道一个旅客是不能言爱的,爱,就意味着留下来。
可是,我真的是爱了。
那山。
那水。
那人。

我们走到谷底,再往上。
目标是那远方的雪山。
[size=3][color=#808080]第二天,我们没有租马,准备徒步上海拔4500米的神瀑。
前天刚从神瀑下来的人,在纷纷提醒我们应该注意些什么。
他们提到了蚂蟥。有一组人在去的路上有两个遭到蚂蟥的裘击。

雨崩下村被弃的客栈

溪水边堆的经文

青稞地里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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