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八月。白纸。铅笔。电脑。相机。麻编绣着珠花的布鞋。质地柔软,不适合旅途的衣衫。我带着这些,又孤身远行。
从山西,到内蒙。古城到草原。
和茉莉约好,在呼和浩特会合。
我时常心生逃遁。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处世悲观,万念俱懒。太阳升起,落下。是一日。我这样记。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憧憬。安心懒散坠落。
我去五台山的时候,亦是带着逃遁,接近避难。一个人,在虹桥机场的候机厅里,从包里抽了书来看。临走的前一夜,他把一本《金刚经》放到我手里,说:带上这个,会护佑你一路平安的。那时,我还没有开始诵经,即便是看,也没有超过3页,烦躁,不安,害怕与无惧。
我在网上订的酒店,拖着行李箱沿着迎泽大街走了20多分钟才找到。完全陌生的环境,人群,旅馆的白色床单看起来是有着太阳味道。我睡长长的午觉,然后跑到街对面的肯德基买了2大杯雪顶咖啡回来,打发我的胃,还有挥霍大把时间。也就是在这个时刻,开始觉着喜欢。这样的不合情理。
一直喜欢深夜。开了窗户看灯火渐渐淡去,人迹变的稀少,直至寂静笼罩。这是一个陌生城市的夜晚。
只要入睡,总会做梦,有时候记得,有时候不记得。在应该醒来的时候,醒来。洗漱,喝水。然后装扮。我总是会站在晨光微启里,细细描眉。化妆镜里,只有自己的眼睛及疏淡的眉毛,会想起春日的清晨,那个着水粉色衫裙的女子就着蜡炬薰黑桃枝,画眉。
坐在旅游公司的车上,身边都是不相识的,不知来处的,面带喜悦的人们。开始在摇晃里沉沉睡去。也依然会有梦。间断的,夹杂着导游与旅客的笑声。
在进入五台山的第一座寺前,停车用餐。天空开始下细雨,气温下降。八月。我穿着毛衣,抱着披肩,买了路边的烤玉米吃。已经不记得那个寺的名字,只记得一些神情冷漠的僧人,暗暗隐藏着期望的介绍寺内物景。我在一个冷落的香炉里点上了一支许愿香。很深的桃红色包装纸,撕开后,露出香的质地。在寺里的一页纸上写上一串名字。
这是清凉地。
五台山的夜里,初安排在民居,四五个人同住一间房。去楼下打了热水上来洗漱,然后盖了很厚的被子取暖。
其他的住客逛完夜市后都没有回来,自己寻了附近的酒店入住。因为有些害怕,所以取了经文出来读。读着读着,听到外面传来佛唱。仿佛闻到花香,沉沉睡去。竟一夜无梦。
天亮之后,我跑到小巷子里,看往来僧侣,晨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出尘的,安静的。心生欢喜。
据说有佛唱的地方,充满花香。
我现在告诉你,是真的。
佛语花香。
这是一些盛开在五台山上的花。
通常是在寺里,或者寺外的小路。
平遥古城的城墙,一枝藤萝清浅横逸。
墙外。无所依傍。
我执着相机。
目光不定。
沉溺。又清醒。
相机的快门声利落。
我在镜像里。
模特的姿势。
依然。
无言。
城墙。
天空。
灯笼。
光线走过青石的墙壁。
一如久远以前。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院子
好像锁着深深的愁怨
离开五台山,越往大同走,天气越热。
到了大同,太阳毒辣。我脱掉了毛线衣,在丽江买回来的披巾连头一起包住抵挡太阳的灸烤。
一些小商冲到我跟前,扬着手中的明信片与石窟的纪念邮票,用英语问我要不要。不要。不要。我哈哈笑着。
1至4窟,已经完全风化,没有模样可寻,从第5窟开始。
我没有想像过我会看到什么样的雕像,所以,当我进入第5窟,迅速适应了窟内的幽暗后,禁不住失声。太动人了。
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当时的感受,震惊,大脑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那些斑驳的色彩中透露出来的灵气直面的扑过来,虽然窟内不准拍照,我还是忍不住拍了几张。
有些石像风化的十分严重,开始失去面目。但正是那些模糊的人形,让人深感时间的力量,它可以让岩石化为粉末,让那些金刚不坏之身的雕像渐渐消失。
在这里,岩石变为粉末,光阴穿透,万物皆渺小,何况人?短短数十载。
站立。
我是谁?
在哪段光阴里?
时间的长河,逝水如斯,不舍昼夜。
汗水与泪水,落。遁入尘土。
无由钝痛。
那个寺,挂在山壁上。
梁,扎入岩石,挑起整个庙宇。
此次,我再一次证实自己是有语言障碍的。
无法形容。也无力表达。
不能说。
一说,就心猿意马。
不能描绘。
描绘,就词不达意。
还是跟着我看吧。;P
请原谅。
八月的天书印错,居然无人知晓。
凌晨一点的火车。
所有城市的火车站,据说都是不安全的场所,那里充满了动荡不安的因素。逃蹿。吸毒。抢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的流浪汉。年青的,老态的,肮脏的。
唯独。
我。
敲过十二点。拖着行李从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出来。穿过寂静的大街。
在太原,南北方向的为路,东西方向的为街。那个城市的天空没有星月。只有黯淡的路灯,照见那些个白日里东游西荡,无处停歇的夜里在广场上酣睡的流浪汉。
故事里,表相肮脏的流浪汉,在人性及生命的本质面前,都有颗温暧且正直的心。此处,不辨真假。但我更愿意相信,那些故事都是真的。他们都会在尘埃深处展温净的笑颜。只,你我眼拙,识不得而已。
我在楼下问询候车的地点。三楼。直达的电梯都已停运,我非常吃力的把自己和行李提到三楼。
太原火车站候车室的卫生间有着干净明亮的梳洗台。大面的镜子,光滑的水龙头。有一些人在那里涮牙,洗脸。
那时。凌晨一点。有火车进站,我在候车椅上不受控制的颤抖。我不相信这是火车进站引起的,顾左右,隔壁清瘦的中年男子,松驰的一层皮肉在筋骨的手臂上颤动。山西。煤矿。突然恐惧,地底下的空洞。
玻璃瓶子落地的声音,尖锐。惊悸。花露水的香味旋即在空气里散发开来。
一个婴儿,摊开着四肢,肆意的睡相。有母亲在的地方,都是天堂。
行李箱的滑轮。我的脚步。婴儿般的睡梦。
我很脏。
平遥古城的白日,行走。内极其心慌乱,茫然。烈日下的天空看不见瓦蓝与悠白的云。始终灰蒙。
是的。自离开上海起,不见天日。
风很大。从列车无法关严实的窗户里不断的灌进来。我用被子抵抗.
停下来的时候,有蓝天,白云。草原上的牛粒粒与羊点点。我诱惑着自己,继续下行。
8月17日。正午。呼和浩特。
我从火车站出来,站在锡林路上。所有的标志与店名招牌上都标有汉文与蚯蚓一样的曲曲字。蒙文。
我行到了这里。
又回到了呼和浩特的宾馆里,我的衣衫,我的鞋子,携带细小沙子。我把衣服全部泡在水里,清洗,然后放到空调下面吹着。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我终于等来了茉莉。
我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的合作伙伴,一位好脾气的工程师,然后搬到茉莉的房间。她盘腿坐在床上,一边不停的说话,一边看我收拾刚洗完的衣服。我穿着从平遥买的绿锻绣花拖鞋。她说,也只有跟着你的脚,才好看。
我不喜欢穿高跟鞋。虽然我个子很小。我喜欢舒服,并且踏实的行走。
我打电话,说已经和茉莉会合。然后把接通的电话交给茉莉,听她跟电话里讲:放心,我有在,她一定会很好。
有时候,她很乐意是保护伞。
那个时候,就知道她有多累。不停的说话,嗓子嘶哑,吃润喉片。她在呼和浩特的投资有电视剧情般的插曲,险象环生,我听的有滋有味。
在呼和浩特的宾馆里,我等来了茉莉。跟着她去了卓资,去了黛海,然后在一个清晨,去了锡林格勒草原。
我眼里的茉莉
图片是去黛海的路上,以及夕阳下的黛海。
不喝酒的我,在席上瑞起酒杯。如果说茉莉的出现让黛海电厂的高层领导诧异的话,那么我端起酒杯里的豪气让我自己诧异。在她面前,我变的豪气。变的不可一世。
我离开饭席。去追逐黛海落日。
那些山,水,一直像个梦。我好像去过。好像从末去过。我记得夕阳落在一朵野菊花上的样子,细小重叠的花瓣,还有一只白色粉蝶停在上面。在江南的春天,我无数次拍过那样的情景,但,那个傍晚的空间与时间,绝不重复与类同。永远失去。亦永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