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1
■
正月初十,雨水。■
■
1937--2
1937,只是他的工号。
1937,发生了什么?
那一年,抗日战争爆发了。
内忧外患,掠夺,抵抗……坚忍不拔的生活。
还有流血。
在流血的岁月里,流泪是可笑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是一组动乱的数字,我说。
他一凛。
我笑,我确定,在他的那场动乱里,他不止一次的流泪。
他执意要挣破的那张婚姻网,挣破里的血渍,那些曾经的决裂,曾经让人痛恨的无情,是他的齿。
没有人知道他的舌,一直柔软。
他咳嗽,喉咙哑掉了。
在我的印象里,医生是从不生病的。
我突然想安慰他:2005,你看中国有多少值得骄傲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不放弃。
他笑:果然吗?
果然,我肯定的点头。
■
他不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所以,他始终有着属于他的张狂的个性。
他好强。
医学、医技,是他唯一抓在手心里的东西,他有着难得的严谨。
职业,可以是一种信仰。
我突然明白,支撑着他的,就是他的医技,那是一种属于男人的骄傲,当无数个病人在他的医治下康复出院。
男人,不可以没有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一向不务正业,正事三言两语,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求证那些关于他的传说。
直到他四点有个应酬出门,我跟进他的车里。
“送你回家?”
“不,去一个热闹点的地方放我下来。”
“你确定。”
“嗯。”
车上了高架,慢慢的跟在一辆车后面。
“为什么不超车?”
“超车是需要激情的。”他说,他说他已经没有了激情。
车速却明显的快了起来。
知道吗?妍其实不是很幸福。
她的男人强直性脊柱炎,时常痛得直不起来,很让人操心。
你曾经喜爱过她的吧?
你想过要娶她的吧?
这些问题,虽然我早有了自己的答案,但是,非他亲口回答,我始终无法释怀。
我知道他会否认,就好像我一直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妍。
妍,是个安静而不张扬的女孩,我说。
是,她很本份,也很诚实,让人想帮一把的女孩,他说,而幸不幸福,都是命。
是啊,都是命。
什么时间,遇见什么人,没有抓牢,就像雪后的山路,上不去,一路打滑,很恐惧。恐惧里不频频回头,看什么时候才是底,越回头越陷落,没有底。
生活就要拼命拼命的往前跑,前面的才重要。
失去的,永远失去了,再回头也没有用。
1937--3
他把我从车上放下,告诉我往后走,左拐,可以到徐家汇。
那是个热闹的地方。
走在徐家汇路上,一眼望去,高楼林立,有着整齐的大理石墙面,特别冰冷。
一格一格的窗户,笼着一些人。
有很多很多人,像折了翅膀的鸟,失去了自己的森林,只能蜗居在石头的洞穴里面,不停幻想那些草木的香味与温暖。
有些人,连幻想也没有了。
下雪了。
我站在徐家汇的天桥上,看雪凌乱的飘着,不知要飞往何处的惶恐,最终都化成了水。
面目全非。
有什么比雪花落地的瞬间还面目全非的呢?
那些前尘往事,不也是片片雪花落地?
再怎样的割舍不下,最终是要落在生活里化成水的。
那些男欢女爱,一经岁月,面目全非。
桥下车来车往。
一个人披着豁裂的雨衣,把自行车骑得飞快。
雪开始弄湿我的头发,我将外套的帽子拉上。
尽管豁裂,却还是挡掉些风雪的。
多像婚姻?
雪湿的路面,霓虹开始流淌。
我静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