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
如果你某天經過這裏。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吧?
請你一定停下腳步。我可以這樣要求嗎?
你該是知曉的,一切記憶早已發生錯亂。可,混淆不清的又何止是記憶呢?
時光交錯孽生。
有些片斷或許不足夠一生去憶。但是,它總似湛藍無垠蒼穹上飄過的朵朵白雲,以更龐大的面積投影到地面山河。
你要知曉那些陰影。並且清楚。
最後,你可以轉過身去跑開。你會聽得到我從某處傳來的笑聲。這些笑聲都是真的。只要你可以堅定的不回頭打望。
如果天無雲,裸露蒼穹將湛藍無垠。湛藍無垠。
請你一定聽聽這支歌。光陰迎面而來。他與她的氣息。
歌者。烏穆•桑加雷
二◎我
她就住在森林的深處。
穿過那片燈海的街道。穿過蚊子與蒼蠅嗡嗡作亂的菜市。等走到路面泛出青色苔痕。當我踏上渡船,那搖擼的中年男子突然白髮蒼蒼。
他曾經坐在我對面,親口說:我喜愛你。
如今,他已老去,我的手指卻還那樣潔白芳香。
渡至對岸。我未有勇氣說“再見”。
荊棘叢勾住我的破衣裳。一路受傷。
我在最後一灣水澤前清洗自己的面目,沾了水梳理跑亂的長髮。
跪在她的面前。她在紡紗。
我未有勇氣抬頭看她,只是把目光放在她褐色的赤足上。
她開始訴說。
她。說呀。說呀。說呀。熱切而悲傷。沙啞的聲線裏都是光陰的塵屑。
我終於抬頭。
她眼睛裏有清澈的液體,我擔心她會滴下來。卻始終沒有。原來眼淚並不是都在很淺的地方。那裏,蓄著一潭深不見底的悲傷。
遞與她一根紗線,等她紡進轉動的年輪裏。
三◎他
一張影。留下的是瞬間的全部。
影像上,他已無尖銳棱角,唇色飽滿,目光溫和,缺失堅定。尋不著屬於他的內心淡定,是煙,時常霧了他自己一臉。意欲逃遁?抑或欲蓋彌彰?
心裏是十分明白的。他。
在這借來的空間。
喝冷言熱語的酒,抽裝聾作啞的煙,說不痛不癢的話。
一段一盞茶的際遇,便到了告別的時候。
幾步之外,他站著。依然是抽煙的姿勢。突然覺得他內心混亂擁擠,卻又明明空曠無一物的獨愴。當真?現世安穩?
清楚我們的妥協。
所以,走前幾步,握手。他,指掌綿軟,該是個貴人。
或許應該隔著那程山水去張望。這樣,他便映著山水的清奇,還有雨,橫打穿過刻花的朱紅窗櫺。他運筆待畫的紙面,慢慢隱現一頁菩提。有我喜歡的金沙質感。
那些,那一些佛陀,統統都已掙脫線條與畫布,只剩下山水。那山,是山。那水,是水。一程山,更著一程水。
繁花。梵花。在他筆端紛紛湧現。
拈花一笑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