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针刀论坛
亦可 - 2008/12/19 8:27:00
一、
“这样的夜里/没有马匹/没有松草/我想躺下来/露水很干/把风的身体都藏起来//我还是想躺下来/又恐怕会有很多纯洁/和烦恼纷至沓来//现在我不想其它什么。/我要悲伤了/不因为秋天到了/我要喊://所有的人群所有的人们/我现在是现蕾期/我想和你们说些话/希望你们/都是迎春花//往我后面开 往我后面放/好好活下去 好好相爱/好好开 好好开/但是迎春花是什么花”,这是福建诗人康定情歌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迎春花是什么花》,康定情歌,又名本少爷,70年代生,被杨春光等老诗人誉为“最有才气的七十后诗人”之一。他的诗观是:“诗是一切美好事物的统称,语言表达上崇尚快感、情趣。”从这首诗就可窥见他语言特色之一斑:整诗唯美、独特、干净、简洁,有民谣风格,又不仅仅停留在民谣上,使诗歌得到升华。“但是迎春花是什么花”,最后一句把前面的层层铺垫一下子砸碎,使诗歌更提升了一个阶层,令人回味无穷。本少爷是我的好朋友,我喜欢他的为人,但更喜欢他的诗歌,还有另一首《天生牛逼难自弃》,“火车从不肯在郊外/随便的一个地方/停留。/我多想在任何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停下来/随便谋个营生,随便一个人生活,写诗/直到秋香抛开世俗的压力/千里迢迢来看我”,在这里,诗人魅力更胜于唐伯虎,令秋香也忍不住要“抛开世俗的压力/千里迢迢来看我”,怎能不牛逼?
二、
“最后老牛哭了,/他刚刚生下来的小牛犊埋在地里,/仿佛月亮埋在河底,/那样清晰。/他带着他的小牛犊在犁地,/春风吹拂水面,/小鸟盘旋。/一年又一年,/河水源源流长,/用的仍是几万年前的姿势,/月亮还是几万年前的月亮,/在黑暗中,/散发着美丽、统一的光芒。”这是80后诗人饿发的《老牛》,作为一个年轻的诗人,诗歌里竟然会有这种冷峻,是非常难得的,平民诗社的陈巨飞兄弟向我推荐这首诗时,我不禁眼睛一亮。饿发,原名戴国华,1982年生,2002年开始诗歌写作,并在榕树下发表作品,至今发表作品200余组(首),值得称赞的作品还有许多,这里我再摘录几首,《表达》:“推开窗户,大片的油菜花/还能让我说些什么呢/除了把更大些的门打开/还能让我做些什么呢/顺着风跑吧/早晨把我恰好摆在这里/我还奢求什么呢/站在水边恰好就能成为一棵树/打开手臂恰好就能成为一只鸟/我的那些痛苦和悲伤/我让你们来说说/把我夹在中间是不是一种累赘/要不你们也出去走走吧/望望蓝天你们也可以成为洁白洁白的云的”;《陌生人,我想对你说》:“深夜的广场上没有人/我在上面来回走动/小月亮孤零零挂在天上//在半个地球的表面上/我们伸出的双手一模一样”。80后诗人中,有许多是靠灵气吃饭的,也就是说语言虽然独特,视野却不够宽阔,作品的深度也不够,前途未免令人担忧。但饿发不在其中,很值得大家期待。
三、
“西北偏北 羊马很黑/你饮酒落泪 西北偏北 把兰州喝醉//把兰州喝醉 你居无定所/姓马的母亲在喊你 我的回回 我的心肺//什么麦加 什么姐妹/什么让你难以入睡/河水的羊 灯火的嘴/夜里唱过古兰经 做过忏悔//谁的孤独 象一把刀 杀了黄河的水/杀了黄河的水 你五体投地 这孤独是谁”,这是诗人小引2000年9月首发于榕树下的《西北偏北》,诗歌韵律感强,语言奇特,可诵可吟,回味无穷,可谓精典。这样的诗歌,一生有一首就够了。小引,原名王朝晖,1969年生,祖籍安徽,现居武汉,获榕树下2000年全国网络文学大奖赛诗歌组第一。看了这样的诗歌,谁还能说榕树下没有诗歌佳作呢?
四、
现在人们总爱这样讽刺:“写诗的人比读读的人还多”。更夸张的说法是:“你走在街上,一块砖头砸下来,也能砸死七八个诗人”。诗人真的有这么多吗?我看不见得:当我想从现代诗歌里摘选优秀的诗歌文本时,我看到的优秀诗歌数量并不多,如果跟唐朝比起来,现在优秀的、精典的诗歌作品实在是少得可怜,虽然现在的人数是唐朝的无数倍;当我看全国各地的诗歌刊物时,写诗的也多是老脸孔,数来数去,也不上300个,这里面还有许多是偶尔写一两首诗的、并不是长期坚持诗歌写作的人。所以诗人并不多。读诗的人难道就少了吗?也不见得,好的诗集一印再印,有的诗歌刊物发行量也不低(当然,是跟纯文学刊物比),更有无数民间刊物、自印诗集、诗合集、诗歌年选,等等,人们对于好的诗歌总是百读不厌,对于优秀诗人的崇拜程度绝对胜于优秀的小诗家、散文家。为什么呢?因为人们知道,做一个真正的诗人,比当小说家、散文家更难得,也更能够经受得起时代和历史的考验。
五、
诗是诗,歌是歌,现在有的人,不知道诗与歌的分别,常常把诗歌写得像歌词,韵律有了,通俗易懂了,却始终不是诗歌。为什么呢?因为语言少了一分灵动,回味的空间也不足。诗与歌,虽然都是分行的,却各有所求:歌是当下的,诗是长久的;歌是媚俗的,诗是崇高的;歌是拜金的,诗是唯心的;歌是流行的,诗是流传的;等等,这注定了诗与歌的不同命运。有人把诗与歌拿来相比较,这也是不对的。歌虽然现在流行,拥有数佰万的听众,却只有几年的寿命,今年流行,明年就不一定有人记起了,这本是流行文化的特征。诗虽然现在的读者少,精典的诗却能越传越久,读的人也自然会越来越多、越传越广,这就是诗歌的永恒魅力。榕树下有许多相似于民谣而又高于民谣的现代诗歌,也有许多是写得非常优秀的,我在这里将一一向大家推荐。
亦可 - 2008/12/19 8:27:00
六、
“一个人成为秋天最明确的停顿,静得发慌/在诺大的工地只有我和两只闲散的麻雀/它们飞过我的头顶,我说自己就是那些凌乱不堪的砖/怀抱着火,是火的孩子/‘这些麻雀的巢里,是不是有饥饿的小麻雀?’//在两分钟之前,我看到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像云一样的自然,他们来到我身边的工地玩沙子/把一块砖抛出去砸另一块砖,砖头断了/他们又拿起第二块砖,却砸到自己,所以他们哭着回家/疼的时候,他们就会想起了妈妈//我坐在用砖头堆起来的凳子上酝酿一首诗/又飞走了几只闲散的麻雀。在这之后天阴了,下了几滴雨/我也举起了砖头,然后我看到另一些孩子异样地看着我/他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把头深深地埋进双手,天还是继续阴沉”,这是四川诗人三颗石头2003年11月发于榕树下的《十月二十二日——给远游的母亲》,榕树下现代诗歌栏目编辑写的按语是:反复看了几遍,再次看到副标题中“给远游的母亲”的时候,对它的理解豁然开朗。我虽然是一看就明白,却也是不禁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有味,最后不得不打印下来仔细琢磨了。诗中的情绪处理得非常好,欲擒故纵,表达了一个30岁的男子对母亲深深的思念,到了这个年龄,思念都是无声的。三颗石头,又名阿固、银子等,70年代生,四川南充人,认为诗歌就是心灵的脉动,诗品既是人品。他在榕树下的个性空间有一段这样的话,久久让我感动:“我感激榕树下,因为我的创作道路是从这里真正开始的,我对我的离开感到抱歉,尤其是那么多关心我,喜欢我的人,我爱你们。”,三颗石头从2000年6月6日在榕树下发表第一首诗起,到2004年止,共在榕树下发表诗歌作品400余首(组),获得榕树下绿叶推荐近百次。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榕树下获得绿叶推荐最多的诗人,但是,他的作品无疑都是非常优秀的。他以现今诗坛少有的明快而冷静的语言姿态来表现日常生活,剖析深入,构造优美,充分体现了现代汉诗语言的魅力。下面,让我们再来欣赏一下他发于2004年的《午夜书》吧:“1 、栀子花,长亭谣/江边的水涨了一分,淹没多三寸/至灭顶/往下数第五根肋骨就是心脏,很大/可以装下整个世界,你一进来/就再容不下别的//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起风了//2、想让你记得,于是我成了你眼里的沙/我说要有敌人,于是就有了你//没有人哭,在午夜/火车穿城而过,往南了往北了往东了往西/全身两百多块骨头散了架/我努力让自己/成为你的呼吸你的眼中钉肉中刺/狠狠地刺在你的脚后跟/每动一下,揪心的疼,锁骨下三寸/不休不止 //3、拧暗灯光,听--/进行曲。德朗的微笑。回家。琴声最后的颤动/栀子花谢了,我是一个哑巴,砸坏手表/我说看吧,时间停了//雨水丰沛,肉体欢娱。死于甜蜜/我是这么疯狂,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你/我没有肉身,我生我死,为了爱情再荒唐放纵一回//成为偷欢的鬼魂。天亮时毁灭//4、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起风了//这是后半夜1点56分的盆地,你说起风了/就吹起了,漫天风沙/有蛇从肉中来,你就是我的毒//我说应该有爱情,你就成了我的七寸/锁骨下,三寸,第五根肋骨”。这首诗也是我当年从榕树下打印下来的。
七、
2003年春,四川诗人弥赛亚在榕树下现代诗歌栏目发表了一组题为《太平广记》的组诗,古今相叠,写得非常优秀,却不被关注,更无一人评论,我觉得很是可惜,这里摘录其中一首《觉后禅》:“三个人/走在人行道上/以性别定义/是两男一女/或者是两女一男/没有别的//你一直站在建安桥上/看那三个人/身后是红色的夕阳/你永远在三个人之外,是永远的奇数。”,这种孤独,从古到今,一脉相承啊。他又发表了一首《凉州词》:“最近的一次移民潮/发生在唐代/在十里亭外的茶寮里,坐着几个/波斯商人/他们从遥远的中亚细亚/运来了珠宝和香料/当炉卖酒的胡姬/穿着异域的条纹布衣服,有种迁徙的美。//他站在城门内/是个汉人/一出了关,就成了鲜卑。/并不只是游牧民族/并不只是/远离故乡的人/谁都有卑贱的血统,谁都有琐碎的生命。”这首诗后来也被收进《太平广记》组诗中,最后两句深深震憾人心。我觉得这都是非常成熟的诗歌,不论在语言方面,还是在意境的营造方面,对现代诗歌发展都有一定意义,故一定要摘录其中。弥赛亚:原名胡查,1973年11月生于四川广安。获榕树下第二届(2000年)网文大赛现代诗歌奖,现居四川。
八、
“黄昏时分有多寂静/温暖光芒抚慰村庄/挑柴下山的汉子/遇见汲水的姑娘//一瞬间眼神流转/没有说话/互相从右边经过/溅起水滴/打湿了他的衣裳//月亮如约来到屋檐上/她在篱笆里/他在篱笆外/四下无人牵牛花怒放//在江南,乡间爱情/如稻草芬芳/隔着篱笆先接个吻/再和你诉说衷肠//月白风清/正是这好时光”,这是浙江诗人叶想2000年发表在榕树下现代诗歌栏目的《江南篱笆》,诗歌语言简洁而又优美,细致生动地描绘了江南水乡的淳朴爱情,境界宁静而又悠远,常常令人想入非非。叶想:1976年生于浙江千岛湖,2000年5月上网并开始在榕树下发表作品,多是短诗,简短而有味,风格典美。他同年发表的另一首《江湖》写得更可爱,“朋友们决定去闯荡江湖/于是用好酒喂马/用月光擦亮宝剑/在旷野的风声中磨砺自己的呼喊/多情的女子横一支长笛/倚在窗前成风景//朋友们在江湖失散/独自一人/在马背上想起一生/用鞭子狠狠的抽打胯下的光阴/温柔的女子在回忆中/忽然间那么想她//朋友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在落雨如刀的季节/搏杀自己的肉体/疲惫的灵魂在小酒店里/结识了好酒量的陌生人//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儿女情长/猛喝一口女人寄来的/眼泪/把猩红色的披风/甩到剑柄上”,这里的江湖是每个人的江湖,更是少年人的江湖,陷入江湖的人总是如此的“儿女情长”,后来自己想起,总是又可爱,又可笑,些许回味,却是无言。
亦可 - 2008/12/19 8:28:00
九、
“月亮在天上走,也在水里走/一个月亮完整干净,一个月亮/揉如碎银//一个个石拱桥,远远退去/闭着眼/仿佛失去的一切在走来//爷伯叔婶姨,我叫不出你的姓名/假如我是孙悟空/一个筯斗翻到璇儿面前,保准你们不认得//假如我是孙悟空,端坐在瓦镇浮云的上空/看商贾人群散去/唯有墙院里的小姐姐,忽闪着毛茸茸的眼睛//假如我是孙悟空,我的金箍棒/越来越长,瓦镇的所有人都不敢惹我生气/只有小姐姐唱着歌,会来找我”,这是诗人湖北青蛙2005年在榕树下发表的《瓦镇的一些模糊背景》,诗歌很有民谣的风格,语言也很是调皮可爱,尤其为我所喜欢。湖北青蛙:原名龚纯,1968年生于湖北潜江, 2000年获榕树下“第二届网络文学原创作品最佳诗歌奖”。2004年,我在榕树下发表一组诗,其中有一首《夫子》是这样的:“夫子,手捧经文,摇头晃脑/教你读书写字临摹/吹拉弹唱,曲径通幽/之乎者也,人情事故/云云//夫子七十,白发粗纹,近视/胸挺腰直。春来赏花/秋而望月吟诗。冬日煮酒/约三五旧人围炉/不谈国事//夫子穷,夫子瘦,夫子老了/行路万里,草鞋磨破很多/死性不改。今夜又乘病驴出/堂客问起,就说/在陶渊明处”,青蛙看了跟贴说:“偶尔一读,发现我们有相类之处。” 我竟然很是高兴,视为知音,可惜交流不多。后来,我看了他榕树下文集中2003年写的《身体活儿》,又有些惭愧,原来他写得毕竟比我写的要好,《身体活儿》全诗是:“一去廿三年,覃云阴影,霄壤嬗变,如今闭着双眼/风中的屋台,梦中落英的合欢,一再复现:/蒙学之初,尘土路上,跑着/一头不花时间的叫驴//今且老矣,年高而耳聋,凭几掉头,喃喃自语/有几重生,有几重死?青春年少之时/妇女们喜欢你的红缨枪,你性情逋峭,臧否人物/在曾岭村中,种着几亩袁隆平稻谷//培风积云,移空转轨,气喘吁吁爬上蒙山之顶/这无边的落木,遍地的石头/或轻或重,填于胸壑/把几根贱骨头,埋在云层之中//观其气象,定其去就,我要了解我这飘浮的生涯/在一条旧路上走,如何起了习焉不察的变化:/沙发上的小熊,有一只纽扣做的鼻孔/我的小女儿,在地球上如甜甘蔗//延宕廿三年,归还故乡,带回满头白发/乡里乡亲,看我像头呆板琐碎的毛驴/只有我认识我自己:一个我不够我用于生活/我默默做过多个自我//如今我垂垂老矣,往复吟哦,不能自已,此前/仓遽忙迫,苦于肚腹之虞;此间返身自顾/东鳞西爪,将时光如洋葱般层层剥下/早年,我种过臭不可闻的黑蓖麻//那叫驴、贱骨头、稻谷、黑蓖麻和沙发上的小熊/仍不够忘了我的人,在电视机前闲话/我垂垂老矣,麻雀不再做身体活儿,飞到半空之中/一些禾苗,通过劳动,加入了进来”,诗中有雅有俗,俗雅相合,有意境更有趣,这样的自嘲诗,没有诗人性情的人是写不出来的。青蛙后来致力于四行一拍诗歌的发展,很有特色,但非常出色的并不多,我这里就不摘录了。
十、
“那浓云后的城市/那些披头散发的人/那些疲惫着的步伐/你看不清她们的身份//你扶住自己的疼痛/好象就扶住了别人的/你就能听见身边的喘息/那些牲蓄那些农人那些流浪者//那些背井离乡的人/那些远走他乡的人/这时候你看不清他们年轻或者/已经开始的苍老//这样你就和一头晚归的/找不到家的牛对视了/这样你们都同时在夜幕里/伤心地低下头来”,这是山东诗人马知遥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小站》,语言似轻实重,个人情感在似有似无间,淡淡的描述,却又能够震憾人心,是他的一惯风格。马知遥,1971年生于新疆阿克苏市,现居济南。在榕树下,他发表的优秀诗歌有不少,这里再摘录一首,《终于》:“他们终于等到了天亮/一些人却死了//他们终于等到了亲人/一些人在路上就去了//他们终于等到了白发/一些人的白发却散了//王老五说我终于挣了钱了/相好的婆姨却跟人跑了/这也是终于/人人都这样”。诗歌不重形式,但在语言上的力量是十分足的。
2006年9月,于贵阳
十一、
“这些情形都会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建设路上/也可能会是在更偏僻一些的小街道里/比如2003年我正对着你说普通话/而天空下着雪,雪花很小/比如我们潜入水中,平行的或者头朝下的/进入安静的回忆,就像是睡眠那样/而那些细小的玻璃深深浅浅的弯曲/如果落下来了,就会像我们年青时的样子/伸展开花里呼哨的凉/但现在我们都沉默,我们走路/划地为牢,或者不知所云的在远处别过头去/而此时雪已停下,大批的白覆盖着别人的屋顶”,这是河北80后诗人山上石于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华语现场的《有时真的什么也不是》,短短数行,写尽了少年的困惑,意像竟然也很美,我那时正好在华语现场任编辑,看到了这首诗,很喜欢,故摘录在此。山上石,原名张华,1982年生于河北唐山,河北省作协会员,现居北京。
十二、
“如果突然痛击一个人/他死了,痛苦的语言就是死亡/所以语言不仅仅用声音表达/声音不能停留/而语言可以停留/就像苹果的成熟停留于枝头/女人的成熟停留于大腿/苹果的成熟等于女人的成熟——/注视女人的大腿/女人的大腿并不说话/注视金色的苹果/苹果并不说话”,这是湖北诗人黄沙子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对一些事物的态度之说话篇》,很多诗人爱在诗歌里表达哲学的问题,但总是表达不好,为什么呢?因为诗歌偏向于形象的建设和意境的营造,哲学偏向于逻辑的思考和辩证,两者还是有很大矛盾的。但黄沙子这首却写得很好,将人生的思索与哲理的探索转化成了诗歌的语言,很值得回味。黄沙子,原名张少荣,1970年出生于湖北洪湖,现在黄石,许多人都说他的诗歌有一股“巫气”,再来看一下这首《牧羊人》:“‘现在,这个牧羊人已经死了。当他年老时/只有他银行的账户/和牛羊的数目令他志得意满/但是杨树显示在他年轻时,他也曾/感受过山上春天的光荣。’写下这段话的/是牧羊人的女婿,他经过无数次努力/终于娶到牧羊人的女儿”,简洁干净的语言,毫无顾忌的表达,出人意料的结果,使诗歌充满着一种深沉的玄幻色彩。
亦可 - 2008/12/19 8:30:00
十三、
2002年,山东老了(80后诗人)在榕树下发表了一组诗《我小时候练过武术》,其中第一首是:“我小时候练过武术/没学会鹞子翻身/只能鲤鱼打挺/现在长这么大/鲤鱼吃了不少/鹞子一只也没见过/鲤鱼打挺也不行了/只能做三五个俯卧撑”,诗歌语言很干净,也很有趣味。在榕树下,写口话诗歌的不多,能写得好的就更少了,但老了的口语诗歌确实写得有模有样,很招人喜欢。他2001年还发表了一首《人生十四行》:“第一行在妇产医院。一个女人痛苦的血水里,你开始啼哭/第二行走路摇摇摆摆。摔一跤就留下一辈子的伤疤/真正的记忆从第三行开始/初恋永远留给发育不良的第四行。必须分段,才能纪念洁白的童真//梦想是个定时到第五行爆破的炸弹/第六行烟消云散。上班下班换煤气偷自来水就这样步入中年/常常在第七行的黄昏看到自己的孩子刚迈向第一行/蓦然回首发现第八行已毫无诗意//第九行的镜子里,你的头发和旧书信上的碳素墨迹一起褪色/第十行的退休证书上,鲜红的印章盖着你余生的养老保险 //没来及到第十一行就匆忙离去的人让你在第十一行开始晨练/第十二行的内容只能抖出孤独和一些苍白的往事/牙齿如同树叶在第十三行的冬天脱落干净。药片吊瓶挂在你寂寞的拐杖上/第十四行的一段悼词,内容雷同。象是抄袭这首题为人生十四行的诗”,这首诗也挺有新意,作为十四行诗的一个探索,也有一定意义,虽然不是非常成熟,我还是摘录下来了。老了,原名魏新,80后,山东人。
十四、
“我已经习惯了你的/老脸/翻来覆去/也掏不出什么来/可是我总希望在人群中/遇上你/那时候风很大/那时候我说一句/我是某某某/你也要想上半天 你脸红/村北的王老实记得吗/那年开春你嫁给了他/隔壁村的老刘家记得吗/你就是那朵金花/谷雨过后/你会在村口的河边捣衣/我会在柳堤上吟诗/这是哪一年的旧事,你说/上气不接下气/难道这就是脸红的原因”,这是浙江朴迟于2005年发表在平民诗社的《旧事》,小小的叙述诗,写得很见性情,当时刚好是我在后台编辑,见了此诗,不禁眼睛一亮。后此诗被浙江《东部》文学刊发,并入选《平民诗歌选刊》创刊号。朴迟,浙江人,现任平民诗社编辑。
十五、
“独子在山上/寂寞在地上/光辉在天上/花朵在歌唱/歌声在风上//夜晚玩弄黑色的水/独子在哭泣/他在白天露出笑容,眼神明亮/他的脑袋摇晃/全身摇摆/多少少女侧目//独子言语轻缓/白云流淌/独子身穿白衣/夏风吹过他的身体/无比激昂”,这是湖南邓家二十三于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独子》,写得清逸漂亮,语言也干净简洁,更重要的是一以惯之的诗性,如清水般流淌,使意境更加地优美了,真是一首难得一见的好诗。
十六、
“那人打开我的门/那人给我讲故事/那人中午的哈气很重/那人打开我右边的窗子//我没有吭声/我在摆弄昨夜新剪的睡发/我好一会才找到那掉落的纽扣/我说左边的窗木颜色深沉//我们应该同时望向了窗外/我们应该同时被一只倾斜的灰蝶望到/我们应该同时感到那蝶望的不是自己/我们应该同时感到那蝶把这里当作了花园//我们垂下了眼帘/我们没有打算立即说话/我们应该同时感到了自己的故事多么凄美”,这是80后诗人东升的歌于2002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复数人生》,诗中注入人生的思索,对孤独进行剖析,在细节方面处理得很好,很美,也显得很成熟。东升的歌,1980年生于河南项城,2001年开始活跃于榕树下。他2003年写的《春日散记》也很有意思:“女人做饭/嘟嘟囔囔/六月的新娘/厨艺不高//小侄女醒来/走进大院落/眨一眨眼/昨夜摆弄的积木歪了一地//水泥院墙更青了/夜间有雨么/记起昨夜电话/长沙朋友哭得厉害//园里的葱儿已老/好玩的昆虫少了/亲爱的 整个春天/没能陪你走上一里路”,淡淡的思绪,轻轻的语言,很有趣味。
十七、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后来山里住进了猎人/他们的枪口/隐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对着我笑/他们抓了一把蒲公英”,这是女诗人沉香木于2004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兰花草》,小诗简短可爱,写得很调皮,70后代的女性,诗歌写得这么可爱的并不多。沉香木,本名黄志萍, 1978年生于河北唐山市,另一首《秘密小情人》写得更加可爱:“我的小情人/长在我的身体里//我开口/他说话//我停下来/他喊疼//我拍拍他的屁股/他就摇一摇”,民谣的味道很浓,回味的空间更足,这些小细节,小情绪,是女性所特有,更是沉香木所独有。
十八、
“车过南翔,有瘦小的包子,颠簸的汤/十万火急的行柳,暗渡陈仓的黄杨/踏不断的桥来走不完的巷//车过南翔,沸腾的水与寂寞的秧/有闹不尽的春红,有舞不完的袖裳/还有滤净流光槎溪的凉//车过南翔,有百年园林与宛若先生的画堂/有知书路少的方圆,有腕力均衡的规量/还有我曾经爱过的姑娘”,这是上海诗人疏约于2005年发表于榕树下的《车过南翔》,写得美丽干净,又有画的质感,古色古香,令人向往不已。他的另一首《梦见庄子》写得更漂亮:“水中已浊,鱼儿上岸,两个人划船时走了音/旅行时把鳍收作一件袈裟,鼻息渐微/我们站着睡在地铁里,抱起吉他,唱歌、做梦/梦里开花,梦里顺路经过的一个庄园/讨一碗水喝,坐在一口井上/我会和一只蝴蝶交拜天地,她要为我产卵/我要为她捕鱼,织一张三千里的网。//住在一个挖空的苹果中的寂寞,咳嗽出声/和树木说话,关心它们的年轮/我的周围有人杀牛,有人砍伐,技艺超群/坐看流霞饥饿是梭,你在纺织,我在瘦/病中的小鹿是绿色的,正在光和,在脱俗/我死的时候是芭蕉下的一块肉。//恍惚中有人紧拽钥匙,走过天桥/他的包裹里或许有本《西游记》,他向东走/东方有河伯,他手下还有几条红色的鲤鱼?/如今会以何种方式谋生?/自古以来由北向南只有一条路/我将在这条路上日夜扫花。”他的古诗文修养可见一斑了。
亦可 - 2008/12/19 8:30:00
十九、
2003年,上海诗人mcone在榕树下发表了两首小诗,我看了觉得很有趣,就把他打印了下来,这里也一并推荐给大家阅读。一首是《蜈蚣》:“误入歧途,必须要走的一百条道路/我有一百倍的热情,就会有一百倍的错误/展览在墙上的,我缄默的嘴唇/过往的日子刚刚愈合的伤痕,来自医生的警告/一百次的辩白,就是一百道印记/以最大的勇气走着最短的路途/像那棵树上,刻着的我们笔划复杂的名字/怀着怎样的绝望,离叶子越来越远”;另一首是《壁虎》:“我最初的爱情,就是这样笨拙/在那个小丫头家的院墙外探头探脑/一次次摔下来,又一次次爬上去/总共撞了二十次墙,掉了十二根尾巴/仅有的一次拥抱是我栽过的最大的跟头/至今对爬墙我仍然心有余悸/偶尔想起来那些张头张脑的日子/都觉得是那么的荒谬,那么的不真实”。借两只小动物,把心情很好地抒发,写得有趣味,又不失美丽。不过我更喜欢他2002年写的《墓志铭》: “有这样一个墓碑/刻着这样的一句话/走开点吧,小心锄头//这里埋葬着一个老农/他一辈子都没有子女”,短短数句,就把一个农民悲苦的一生浓缩了下来,令人感叹不止。
二十、
诗是诗,歌是歌,民谣是民谣,这都是有明显的差别的,诗与歌的差别,前面已经讲过,诗与民谣,却有着相从甚密的关系,民谣有许多优秀之处,是值得为诗者学习的。比如民谣的形式格律,朗朗上口,总能给人以愉悦;从小处着手,往往能够以小见大;以人生、生活、自然本身的美的旋律,以不经意的态度代替精工细琢的手法,挖掘事相本身的美,这些都是民谣的精华。比如中国古代《诗经》中的“国风”,许多都是来自民间的谣曲,具体,生动,实在地表达了人民的内心所思,是集一切人间真、善、美艺术大成的最通俗表现,因此才为人们所喜闻乐见,得到长久的流传。现代诗歌多多吸取民谣的精华部分,为诗所用,是好的。就这点来说,榕树下有许多诗人是做得很出色的。
二十一、
诗歌所体现的,是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所闻所见,是诗人个体的思考。这种思考有独特性,也有片面性,所以诗人要尽量思考事物的正反两面,全面了解事物的真相,尽量使自己的思考接近真理,而不是用语言表达谬论。光有正确的思考还不够,还要有适当的表达形式,尽量使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把深层的思考简单扼要地表达出来,不仅要使用语言正确、简洁、干净,还要富有美感。要使读者在读诗时得到思想和语言上双重的美的享受。就这点来说,确实有许多民谣是非常值得诗人借鉴学习的,因为民谣所体现的思想基本不脱离真善美这个大原则,而且形式上朴素无华,却又朗朗上口,便于吟咏、记忆,也很容易直接打入读者的内心,引起共鸣,达到交流的目的。所以,我们现在谈诗歌创作的突围,应该是诗歌形式的创新,思想的提升,和文化的回归(回归传统文化),再现五千年的精彩,这也是一种突围。
二十二、
“你一直靠在我肩上/无声的哭泣/把我的心节节打湿/象这早春的空气/悲伤把我轻轻包围/模糊遥远却又清晰/我多想拥你入怀/却又怕你更加伤心”,这是80后诗人初嫁老马于2004年发表于榕树下的《瞬间》,大概写作于2001年左右,作者在诗后附记:“写这首诗是在网吧,记得是通宵,春天。也许是灵光一现吧,三年来,它确实几乎是我最喜欢的一首诗。每次看到它,我总是想起春天。”小诗短小有味,既有传统文化的因素在其中,又明显吸取了西方诗歌的优点,并且结合得较好,确实是一首不错的小诗。80后诗人中,把这种传统的小诗写得如此有味的,我只知道老马这一个。初嫁老马,原名刘龙云,曾用笔名林子晚,82年生,江西赣州人,创办榕树下《城》诗歌社团。
二十三、
“长满青苔的雨,浮在屋檐下/池塘将要吐蕊/守着一湾钓竿的人/还在沉默/难道想把天空的倒影/轻轻拉起//每个严冬/落魄的语言里/总是缺乏/缺乏火焰缺乏花朵/缺乏让泪水澄清的,赤裸的诗句/假设的黄昏日渐消瘦//春天的脚印/翻过下个山头/就到了/崭新的油墨味道/注定要犁出/你我身后的/大片土地”,这是四川的红琥珀于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春》,诗歌写得委婉而又美丽,语言富有质感,律感也很强,很有味道,真是越读越爽。这样温柔的诗歌,本是女性所独有,但也不是绝对的。2003年,北京的80后小诗友茗叶在榕树下华语现场也发表了一首题为《春之恋》的诗歌:“春天的黄昏/暮色中你丢失自己的背影/我在黄昏的身后/丢失自己的心//门前那株桃树开了花/种桃树的人/没有把地址留下/我猜/他没有家//每天我都要抚摸太阳/阴雨天/我就抚摸镜中的脸/脸上一个浅笑/手就感到太阳的温暖//刚发芽的柳树/在河中濯发/我在岸上/听它们紧张的心跳//雨在微风里流/泪在月亮上流/天就要黑了/我还在流浪的路上喝酒/一夜的花香/不知被谁悄悄地摘走//残缺的枝头/我把心放上去/如果有秋/就会结出此生的果”,诗歌跟上首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是“谁说男儿不如女”?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其时茗叶才初学写诗不久,正有大好前途。后来小茗叶也到华语现场任编辑,我们同事一段日子,他为人谦虚而又好学,很是得到大家的关爱。
亦可 - 2008/12/19 8:30:00
十四、
说到榕树下华语现场,自然也要提一下它的掌门人、四川的刀尖起舞,他于2003年创办《华语现场》社团,后来《逸尘谷》的掌门人兰逸尘、《笑傲江湖》的掌门人兰台公子萧石逸,以及我,都曾经在华语做过编辑,有过一段比较快乐的交往。2003年11月,刀尖起舞在《华语现场》发表了他的《小刀》,这首诗也是为我所喜欢的:“小刀削开苹果红润的皮/削开我捂紧一冬的胎衣/渗出 湿漉漉的春悸/你的大嘴,犁开了我//凹凸不平的日子,一天又一天/紧握你的手心,这样也好/再咬一口,再犁深一点/我就残废于你的五指山。露出//骨头一样的种子,像我/寻觅多年的一滴泪。看吧/甜蜜过后什么才是最权威的/真实。我的心房没有灯//黑的,连种子也是黑的/甜蜜只是一层湿润的果皮/一直宽容着你的小刀,恰似/不经意地削开。我就知道//你会撒手的。我的内心深处/没有酸杏吃尽的硬核和仁/我空空的心底,只剩/几粒黑籽,长满苍苔的泪”, 诗中的一些比喻用得形象又奇特,很有意思。
二十五、
“你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僧侣/木鱼声里/扬起白雪的袈裟/你沿着我家回廊/缓缓走动,又站在三月的樱花树下/敲打五月/那些性感的樱桃。噢,圣人!/我多想给你让座、上茶、燃放辉煌的烟花/可一转身,我就跌进/你缠绵的怀抱:我是你纵情的桃花/醉在白雪的臂下,等待月光/一两声尖叫!”这是山东女诗人七月的海2004年发表于榕树下的《等待月光》,诗歌的意境很好,语言的跳跃感也很强,慢慢感受,自有一番温柔。七月的海,原名李云,女,山东人,2005年获《女子诗报》等三家主办的“中国女性诗歌年度奖”。这两年诗歌写得越来越优秀了,可惜在榕树下发的作品很少。
二十六、
“我躺下,一座山推至跟前/向身后的马群倾斜/它们望着湍急的水流/一节浮木转个不停//偶尔风平浪静,蜻蜓歇在马尾/候鸟成群越过懒散的云,对岸的女孩/满身水草。她在淘米的时候/把名字淘没了/我叫她姐姐!姐姐!叫得//身后的村庄/全都碎了”,这是岭夕云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平民诗社的《梦见姐姐》,诗歌写得美极了,“她在淘米的时候/把名字淘没了/我叫她姐姐!姐姐!叫得//身后的村庄/全都碎了”,这样原生态的诗句,不曾有污染,好象不是来自人间,更为难能可贵的是,那时岭夕云才学写诗不久,还是个学生,年纪轻轻,实在令人惊叹。后来此诗被推荐到《东部》文学发表,并收录在《平民诗歌选刊》创刊号中。前些天,贵州省作协召开“《贵州作家》改稿会”,我有幸被女诗人白沙邀请参加,并认识了不少贵州诗友,期间,我把《平民诗歌选刊》拿给大家观赏,竟然对此诗一至叫好,可见好的诗歌确实是有共性的,与作者的出身名望没有多大的关系。岭夕云那时在平民诗社任评论员,工作很用心,也很得大家称道。
二十七、
“一只蝴蝶死于雨。蝴蝶的死/和夏天有关,但与美丽无关。//在花丛里谋生,心地不好不坏。/和蜜蜂做邻居,装饰少女的梦。//某个中午,夏天的蝴蝶,/被一群雨滴们踏翻在地。叫天天不应//连随波逐流都不能,连落花都不如。/大雨是个黑社会,它被泥泞被肢解。//一个诗人写到:一只蝴蝶在雨季死去,/这本是小事一桩。他不是蝴蝶,/他不知蝴蝶临死前的呼喊。//那呼喊尖细, /穿透堕落的雨,穿透整个/煽情而无知的社会。”这是吉林诗人孙慧峰2004年发表于榕树下的《蝴蝶的呼喊》,诗人在细微之处感动,为美丽而弱小的蝴蝶写下了如此动人的诗篇,无论是语言还是意境,都是非常成功,非常成熟的。而他同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另一首《站在桌上的空杯子》也富含哲理性:“这只空杯子/空了很久了,既然它不能/装满事物,比如流水。不如/摔碎。你端详着面前的杯子。空杯子/一脸无辜,无辜者有着易碎的命运。/为什么空杯子必须盛满?/空杯子也是杯子,可以拿在手里,/可以等待装满。何况,哪一只杯子不是空杯子?/那些装满的最终不还是被倾空?/我的意见是,还是留着空杯子的好,/一摔碎,我们连空杯子都没有了。/从此以后,将没有一个空的东西,/让我们用来盛装生之光线和灰尘/盛装那些命运的平稳、颤抖和倾斜。”无论是蝴蝶还是杯子,处处拟人,以小见大,都写得很巧妙。孙慧峰,笔名修乔,网名扶疏公子、雪衣人,70年代生于吉林四平。
二十八、
“秋天大喝一声 豆荚就炸开了/炸开的豆荚 让一粒一粒的心事/蹦着跳着闯进了我的农家小院//勤劳的父亲摸摸它的额头笑了/安详的母亲拂拂它的脊背也笑了//我的两个小儿子 说说吵吵/打打闹闹 追得它们满院子乱跑”,这是甘肃诗人刘新吾2004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豆荚》,平民诗歌中,写得这么清新的并不多见,“秋天大喝一声 豆荚就炸开了/炸开的豆荚 让一粒一粒的心事/蹦着跳着闯进了我的农家小院”,开头三句尤其漂亮,因此摘录下来。刘新吾,生于1963年6月,甘肃民勤人,省作协会员,武威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二十九、
“翻过关关的鸟鸣,斧头便四下里/响起来。沿着指尖,就能看见炊烟/又暖着几千年的村落。那个叫仲子的家伙/又翻过姑娘家的院墙//中夜独醒,我常常到诗经里仰泳/晦涩的文字,层层深入地铺开睡眠/一个梦境遮罩另一个梦境/任手中的城镇,灯火通明”,这是河南诗人老英在野2002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在诗经里仰泳》,诗歌简短有力,语言干净,而意境不失优美,充满古典的味道,确实值得一读。老英在野,原名刘英平,1968年生,河南息县人。他的另一首《上帝无所不能》也写得挺有意思的:“上帝无所不能,他用一个小病/拉开了我与现场的纠缠/声音和图象,平滑后再模糊/象高处的茶色玻璃那么隔/象唯美的句子,给公交车/穿上马甲//比远处的阳光更有益的/是杜甫,他的涕泪比感冒药/通透,比一声啊嚏更难忍/我用他挡住难看的脸色/“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美妙的一天就这么滑过/没有罪,小毛病上帝免于起诉/热浪涌上台阶,又拾级而下/身边多了高跟鞋的音节/情人的长发,远看象逗号/点在回家的路上”,此诗2003发表于榕树下,诗中充满对个人的调侃和幽默的力量,叙事很到位,饱含对微弱人生的叹息和怜悯。
亦可 - 2008/12/19 8:31:00
三十、
“吃完糖拌西红柿/和里面的糖水/三蛇酒还是绿色/窗户外的房子是白的/粉红屋顶/房子那么白/这里是世界尽头/空气很快穿过身体/害怕你们看不到这些/要是你们来了/就要指着窗户给你们看/这里是世界尽头/我害怕没人跟我握一下手/如果哭了的话/就用刀切一下指头”,这是诗人哲别于2002年发表于榕树下的《风》,属废话一派的诗歌,以前原来看不懂,觉得把诗歌跟语言分开,不是好事,确实无意义。后来认识了贵州的诗友朵孩与非飞马、贺建飞,因为他们的介绍,我对非非以及后非非有了一点点的了解,到橡皮去看看,竟然也有不少诗歌很有味道,招人喜欢,因此觉得每个诗歌流派,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哲别,曾任榕树下现代诗歌栏目编辑,曾经活跃于橡皮论坛。他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另一首《自由》我也很喜欢:“如果可以弯腰系鞋带,/就可以上天摘星。”/这句话别人说的/眼前我想照顾鼻炎/想去没去过的南方/那么样或者这么样/大不了怎么这样/但那又怎么样”,诗歌看似无意义,读来却很有味道。废话写作提倡口语,认为鲜活、日常、生动的口语将给诗歌带来新的活力和生命感,是诗歌走向民间的重要通道,他们努力消解语言固有的意义,将语言变得无用而有用,也就是让语言还原为语言本身,拒绝晦涩和隐喻,倡导本真写作。在现代诗歌的探索之途,我觉得他们的试验是很有意义。
三十一、
榕树下有许多诗歌初学者,或者说无名诗人,有时候他们的诗歌往往能够感动人,但你无法知道诗歌后面的脸孔,因为他的ID不常用,也不常写诗,只是偶尔上来发一首作品,然后就失踪了,这样的人有不少。比如2003年,有个叫嘉蕙的作者,在榕树下发表了一首《表达》,全诗是这样的:“童年的糖纸/被蝴蝶披在身上/抖落一地的甜香/花朵在风中发出声音/布谷鸟沉默/露水囚禁星光/青草从梦境中破土而出/瘦瘦的白鹤踩破月亮/一阵细雨淋湿溪流/在哑孩子失语的眼睛里/我看到表达”,诗歌写得清新亮丽,充满纯真,也是一首原生态的诗,我觉得很好,把诗歌打印了下来,可是因为作者只在榕树下呆过三天,发三首诗就不见了,竟然找不到人,这样好的诗歌,作者却成了无名氏,也有些可惜。
三十二、
“时维十二月,序属初冬/江南,雪下得故意的晚/低低的屋顶,被猫踏过的岁月/风把瓦片刮得很乱很乱,七零八落地躺着/焦黄色苔藓,加深了一层暗/这条老街,墙下大块方形的砌石底下/有着传说中神秘的人物/今晚我也在老街上/时有几个喝黄酒的人从一间幽暗的小屋里出来/他们在大街上三三两两地散走/两眼赤红,东倒西歪,哼着旧时的小曲/而有几个紧裹长围巾的人/他们把头缩进了宋朝的某个年代”,这是浙江诗人八月江南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冬天的江南老街》,平静的叙述,干净的表达,优美的意境,有古有今,真是漂亮,这样的江南,可不正是人人所向往的江南?他同时发表的另一首《杭州和它的白堤》也写得漂亮:“昨天我在杭州/站在了西湖图片中/最纤细的线上/唐诗里的一根丝线/悬挂在杭州感人的风景里//今天我仍在杭州/仍站于这条线上/我想起了白居易的名字/天就有些下雨了/湿漉漉的一条线/鸟十分快乐/我有些怀念//怀念远远涌来之中/天黑了下来”,其中“我想起了白居易的名字/天就有些下雨了/湿漉漉的一条线/鸟十分快乐/我有些怀念//怀念远远涌来之中/天黑了下来”,真是神来之笔,妙不可言。人说江南多才子,原来果然如此。
三十三、
“亲爱的 在这样的午后/风吹你过河了//麦尖上的哨声/依然是清亮羞涩的/鸽子忙个不停//柳笛拽在少年郎的手心里/打着结/翻出花样的调子 呢喃/入水 拌住水草们散乱的眼眸/一步三摇//你将嫩绿色的颜料/挑在肩头 泼墨般挥洒//于是/天空晴朗 大地温暖//我和我的影子/轻装上阵”,这是女诗人寂寞水草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阳春三月》,诗歌写得很是精致漂亮,朗朗上口,很是有味道,特别是一些比喻,用得奇巧绝妙,很见功力,故摘录。
三十四、
“这个冬天的骨气/都让孤独的枝桠出卖殆尽/街道很瘦/连偶尔的喧嚣/都带着冷漠的外壳//我需要在那一间间小房屋的里面/在纷繁的牌坊后面/找到你。找到一丛花/或者静默的燃烧着的一丛火//就是这样的。这个冬天充满了/坚忍的苦和艰涩/孩子,尽管你对我这样喊你是不屑的/可我还是要说,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像雪球/在滚向春天,春天里雪化冰水/就是绚美而幸福的家园//如果你信任我。请相信我诗歌里的/每一个句子,和它们说出的好。”这是80后诗人落乔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坐在你的身边》,诗歌写得唯美,简单的语言里,饱含青春的苦涩,民谣似的句子里,把诗的意境表达得淋漓尽致,像冬天里的一束阳光,直接打在世人的身上,这束阳光就是真、善、美。落乔,原名李仕严,1981年生于山东莱芜,自称唯美主义者。
三十五、
“我女儿有个很好的老师/他教数学/老婆在校门口卖烤烧饼/儿子患小儿麻痹症有些/跛脚//他站在稍高的讲台上/让孩子们充满敬畏/他很严肃 讲课一丝不苟/但他有个口头禅/‘朕知道了!’//女儿回家跟我说起/让我知道/一个贫苦的人/完全可以生活得/象个帝王”,这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诗友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亲爱的朕》,我觉得是很优秀的平民诗歌,就把它打印了下来,作者名叫徐皖北,只在榕树下发表三首诗,不知道是哪里人氏。榕树下一天至少发表上百首现代诗歌,其中有不少佳作,得不到应有的关注,真是可惜。很早就希望有人系统的收集,让好诗长留人间,所以现在能够由我来作这项工作,也感到很荣幸。
亦可 - 2008/12/19 8:31:00
三十六、
2003年10月,福建女诗人幻羽晨星在榕树下发表了一组题为《无题》的组诗,写得很漂亮,我打印了,现在摘录其中之一、之二两首供大家欣赏。《无题之一》:“日子是用来打水的竹篮/提起就放不下//放不下的时候我自称英雄/无所忌惮地招摇过市//市集上三人成虎的流言越演越烈/那是一场洪水/而我是逆流而上的呆鱼//呆呆的鱼逃得过渔网逃不过鱼钩/钩子上的鱼一样悠哉地过日子”;《无题之二》:“我可以整天坐着就为看一片叶子落下/自己和自己打赌/输了喝一口酒,赢了吃一块肉//叶子落完的时候推翻桌子站起/发现忘记自己要去哪里//被遗忘的不止这些/扶起桌子,和春天打赌/第一片叶子长在哪根枝上/输了喝一口酒,赢了吃一块肉”。诗中富有哲思,想像奇伟,语言干净,不能说句句精典,却是不余一字,各尽风流,洒脱、鲜活而又不失诗意。幻羽晨星,女,福建人,又有网名:柳川凌影、倦心栖云。
三十七、
“大多时候/他看见孩子们在草地上/舞枪弄棍/他的腿就会有知觉/每条巷弄都有风车在跑/每到此时/天就会莫名其妙地下起雨/孩子们迅速撤离/雨点不大不小/不多不少/刚好打湿地面”,这是安徽诗人康邪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轮椅上的人》,诗歌妙在似隐似现间,轻轻的语言,淡淡的思绪,回味的空间很足。康邪,70年代生于安徽,现居黄山,倡导口语与意象的兼容,从这首诗可见一斑,不过应该多读几次。
三十八、
“这是秋天的下午/我感觉到内心深处/那一片空白/越来越宽,越来越大//这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慌/那些落叶/仿佛不是落在地上/是要把我掩埋//有一种隐忍的痛/让我在这个秋天的下午/无力/打开一首诗的灵魂//我是不是将无法面对/随后而来的黄昏/夜色和梦/我担心在梦中/我又看见那支队伍/象河水一样/在大地上缓慢地流//如果有一朵菊花开放/在这个秋天的下午//啊,那样就好了/一朵开放的菊花/正好可以填补了/内心里那一片宽大的空白”,这是贵州诗人刘馨泉2002年发表于榕树下的《秋天的下午》, 诗歌写得很有味道,有些意象也用得很巧妙,“一朵开放的菊花/正好可以填补了/内心里那一片宽大的空白”,这样的句子很美。刘馨泉,60年代生于贵州西北农村,贵州省作协会员。
三十九、
2001年8月3日,河南诗人左后卫在榕树下发表他的诗歌《前妻》,湖北青蛙当即在作品后面跟贴评论说:“ 我觉得这首诗非常重要,甚至有预感这一笔以后可能不会被人忽略,会被写入诗史。我们不要忘了看似玩闹之后的隐藏更重要的东西。”我很佩服青蛙,因为他确实有先见之明。现把全诗摘录如下:
《前妻》
听说,你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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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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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28日
创作手记:
4月12日,阴雨。诗成,泣不自禁。下午告假,独自开车外出。
4月14日,晴。现任妻子从电脑中调出此诗,大怒,删入回收站。晚,口角。
4月15日,晴。与妻深谈幸福美满。收回成命。允其删诗第4-8行、第20-27行,争取到第六行前两字做连词留下。
4月16日,阴。妻删去第1-3行、30-32行,苦苦相求,留下第一行。
4月18日,大雨。妻索性删去第9-19行、第28、29行,称一句诗可以遣怀矣。
4月20日,晴。妻又欲删诗,已无诗可删,便将诗题《小暖》改为《前妻》。
4月25日,阴。以本诗排行有技术借鉴价值为由,留下原诗残骸以为纪念。
诗歌中的“□”,留下了无限的空间,从第一句“听说,你又瘦了”,到后面的创作手记,两相结合,才是完整的一首诗。“与其说这是一首诗歌的残骸,不如说这是一首写进骨骸里的诗。”诗人小引说,“这首诗奇思妙想,意在言外,于无声处闻惊雷,堪称绝唱。”,他又说:“诗之伟大,或许正是在于它发现了世间万物之间的关联,在于它创造了一个独特的可能世界。所以,请允许我抒情的理解左后卫的这首诗歌,我们所有的诗,都是为了死亡做准备,我们终究将成为空壳,成为□□□,成为残骸,直到,化为灰烬。”这首诗的意义非常大,我在今天摘录,已经没有评说的必要,我只能说:很庆幸,这首诗终究被写入现代诗歌发展史了。左后卫,河南人,现居郑州。
亦可 - 2008/12/19 8:32:00
四十、
“一只蚂蚁舞动着两根细细的触丝,/表达出心底里微小的愤怒。//在城市的腹地, 蚂蚁登上一颗透明的沙粒,/打量着人类脚掌的高度。//只有蚂蚁才能确切数清,我们究竟丢失了多少东西。/蚂蚁奋力举起一粒饭,像一匹小小的马//独自疾驰在傍晚的风中,/沿途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痕迹。一只蚂蚁//行走在石缝里,在脚掌底下,在一棵树/的深入的根部,一片薄薄的落叶就能将它彻底覆盖。”这是福建诗人石城于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蚂蚁》,诗歌写得很干净,思想重于语言,像“只有蚂蚁才能确切数清,我们究竟丢失了多少东西”,读来是如此的沉重;像“一片薄薄的落叶就能将它彻底覆盖”,这不正是我们的命运?福建石城,原名陆成松,屏南人,闽东诗群重要诗人代表之一。他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另一首《叮咛或喃喃自语》却又是完成不同的风格:“如果有一天,我女儿单独迷失在陌生地方,/如果我不在,过路的人,请你做她的亲人,/如果我们曾经是仇人,也请你们/不要不理彩她,请你们把她领在身边,/给她一点体温,如果太阳落了,那么月亮,/你要早早上来,照着我女儿回家,/如果到处都是洪水,那么道路,你要赶快浮出来,/要一如既往地坚实而平坦,千万别让她受惊吓,/女儿她还太小,不会记仇,她怕孤单,需要呵护……”在这样温情的诗歌之中,技巧已是多余。
四十一、
“少女捧出内心隐秘的花朵/坐在树下,坐在石上/用月亮梳着黑发//我听到琴声了,从灯火处/一场春雨势必将把你环绕//男人们都把自己做成了独木舟/以足为桨,涉水而来”,这是河南诗人柳亚刀2002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少女》,诗如其名,柳亚刀的诗歌大多都是这么短的,干干净净,刀刀见血。柳亚刀,又名丁陌,1977年生于河南南阳,2002年创办中国第一短诗论坛《短歌行》,大力提倡短诗写作,他的诗观是:“这世界有巨大的力与痛,但你不能喊痛,你一喊痛,就输了。”所以他诗歌中的痛,都是没有喊出来的,只可以感受,比如他的另一首短诗《泥娃娃》:“下雨了,你看/我们可以做泥娃娃/不要把它放在火上烧/不要它变成不说话的瓷娃娃//你看,这是我们的宝贝/天一晴它就要冻僵了/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我们陪它睡在土里吧”,简短干净的语言,直抵诗歌的内核、生活的真相。
四十二、
江西诗人三子,原名钟义山,1972年生于江西瑞金,参加《诗刊》第19届青春诗会。我在平民诗话第二章已经介绍过他,并摘录了他的短诗《种豆》。后在贵阳认识了江西诗友(现在贵阳读研)祝成明,并结为好友,他很推崇同乡三子,说常常喝酒,并一再地提起他的《春天的拖拉机》,其实此诗在2002年11月也有发表在榕树下,现把全诗摘录如下:“春天,我要说的是一辆拖拉机/它冒着烟,摇摇晃晃,给一条石阶路/带来绵延的颤栗//透过车窗,碾米店、打铁铺和更多的房屋/也在摇摆——慢腾腾地/我要说的一辆拖拉机,迎着/一个孩子的目光,冒着烟,拐一个弯/和青草一起上了山冈//我要说的一辆拖拉机,如果将它缩小/再小一些,能不能变成一只蚂蚁?/请听:它的身体发出大地的轰鸣/从耳朵出发,抵达我的鼻腔,最终/加重了春天的呼吸//春天,我要说的一辆拖拉机从眼前/经过。它摇摇晃晃,扬起了/潮湿空气中的一路灰尘”。三子是真正的平民诗人,诗歌写得非常优秀,这么好的诗歌,竟然没得到关注,真是可惜。
四十三、
“娘子。这不是别离。/天上没有大雁,路边没有杨柳/你和我的眼中没有细雨纷纷,没有泪//你看。灰尘多么可爱/我将和它们一起/在道路上奔跑,飞扬//回去吧,娘子/别让灰尘掉进你如水的双眼/天空如此高,田野如此空旷//回去吧。我们的爱情/正在那片瓦下红着鼻子/哭泣。我不是金陵王子//但还知道伤心的滋味。你看/又一辆孤独的大巴开过来了/不久我将在窗内,而你将在风中”,这是浙江诗人陶庐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写在330国道护栏上的诗》,言简意深,直见温情,这样的离别,令人唏嘘不已。陶庐,70年代生,浙江缙云人,擅长散文诗,小说也写得不错,2003年起任榕树下民间的忧伤社团诗歌编辑至今。
四十四、
“春天了,所有的狗都要换一身新毛/随时准备外出,随时准备接受/拐角处异性狗用目光掷来的幸福的棍子/所以你也要换一身新衣服/因为是春天了,要把冬天的颓废和烈酒抖掉/因为天空会矮下来,桃花中充满情欲/站在马路牙子上你手持移动电话,只喂了一声/你的尾巴就露出来了。你觉得大街上/所有的少女都在拿棍子揍你,啊!她们是幸福本身//写到这里,春天已经耗费了我整整九行诗/马匹和浪子走远,道路绽开/春天是一种速度,多少身体在来不及的惊叫里被淹没//最后的两行我应该留给自己/即使我再活一百次,我也决不选择成为你”,这是山东诗人韩歆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春天十四行》,把人比成狗,多少有些戏虐的成份,特别是以十四行的形式表达,就更加的具有讽刺意义了,而诗歌又不失优美,真是难得。韩歆,1974年生,山东人,现居北京,创办“嘴唇诗歌论坛”,我知道他,主要是在90年代初期,那是一个属于诗歌的年代,而我却远离诗坛,幸好还有各种各样的民办诗歌刊物,通过邮局传递到我的手中,韩歆便是其中的办刊人之一,好像是与韩浩月共同主办一个什么诗刊,可惜记不清了。
亦可 - 2008/12/19 8:32:00
四十五、
“少年列宁在冰上跳跃,/他有一排金黄的纽扣,学生制服,/他的父亲从雪地里归来,/和他下棋,讨论历史,/父亲去世了,/哥哥去刺杀沙皇,/没成功,被抓捕,/母亲的头发一夜就白了,/邻居们关紧房门,拉下帘子。//流放地,铜戒指,/古拉格群岛的作者抱怨说,/即使列宁在流放地,/也能吃到新鲜的羊肉。//两个都是有忍耐力的男人,/两个都是有心灵力量的男人,/也都不知妥协为何物。//羊,一成不变的温顺的羊,/在荒原里用沙石擦着蹄子,/不知何去何从。/最初阶段的想法总是美丽而善良的。”这是诗人巴哈提江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最初》,巴哈提江的诗歌以简洁的叙述手法、冷峻的讥讽笔调著称,这首诗亦是如此,“最初阶段的想法总是美丽而善良的”,那后面会变成什么样的呢?自不必说!巴哈提江学贯中西,诗歌自有一份厚度。
四十六、
“这个下午,我走在墓地/坐在你的墓前/点燃一支烟//伙计,你的墓碑已倒/我只能摸着墓碑上/你冰凉的名字//我说,伙计/我也老了/离你的日子不会太远//你的坟头长满了蒿草/很高,我看不到你/伙计;我只能给你通风//弯腰拔掉那些蒿草/给你通风/伙计,那坟上的坑坑,我怀疑是你的眼睛//伙计,来年清明,风高天远/如果我不在了/会有一阵清风,送你回到家中/那靠北窗的土炕上//点一支烟吧,给你,伙计/在你坟头上//现在,我要烧些草纸/摆下,花生,果品,/和那些金银财宝/还有小时侯/你送我的那把弹弓//伙计,今年登高时我会叫着你的名字/你叫着你的前世/要和我呼应”,这是诗人游子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老伙计》,虽然游子的座右铭是“将语言冷酷到底”,不过我摘录这首诗,更看重的是这里的深情,对于亡人,再多的技巧都是多余,游子显然知道这个道理。
四十七、
“1、关于这个夏天/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八月的时候下过雨/荷叶折断了翅膀/跌倒在水面上/来时的路躺在去时的路上/雨就迷失了方向//除此而外这个村庄足够安静/似乎一直都在下着一场终年不化的雪//2 、八月,我在井里提水/庄稼站在左边/高高的玉米地/前后歌唱/天空就变得越来越宽广//我在河里洗衣服/在河岸边睡觉/最后,总有人走过我身旁/满池的荷都被采去了/时间也大概到九月/对面的山被一寸一寸踩进地平线 //3 、相对于黄昏/我和这个村庄/大概只是散落的两个标点/我们试图表达的/是自然的延伸/但在离开时/却又各自沉默不语”这是浙江诗人忧郁青菜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写于八月》,诗歌写得干净,更有回味,一些比喻也用得清新,很见功力,我觉得写得美了,故摘录。
四十八、
“在乌鸦广场,我习惯把月光/比喻成香蕉皮,那样会让记忆/猝不及防地滑倒。我记得这样的经历/父亲领着我穿过黑暗的隧道/踩着已故亲人青苔似的脸/他们潮湿的声音,绊倒了父亲/我一度想哭泣,然而命运及时地堵住了/他说:乌鸦广场,闭上你的乌鸦嘴乌鸦广场”,这是80后诗人李双鱼发表在榕树下的《乌鸦广场》,诗歌写得沉重,却又不失其情趣,把“月光”比喻成“香蕉皮”,于是“记忆”被突然“滑倒”;把“黑暗的隧道”比喻成“已故亲人青苔似的脸”,于是“他们潮湿的声音” (回音)突然“绊倒了父亲”;这是多么沉痛啊,“我”想到“哭泣”,但是“命运及时地堵住了”,他说,“闭上你的乌鸦嘴”。如果没有这些新奇而又形象的比喻,那么这首诗也就失去了它应有的趣味性和诗歌的美感了。李双鱼,1984年生于广西博白,现居深圳,任平民诗社副总编辑,2002年起用“百合梦雪”ID在榕树下发表作品。在他的另一些诗歌里也同样显露独有的特质,比如另一首《梦》:“你的梦像迷宫,我后悔进来了/我不停地唱歌和跺脚/希望你能循声而来,带我离开/我无聊极了,每一个房间/每一条走廓,都是相同的/这让我很不舒服,总想干点什么事/那么好吧!拿灯光在墙壁上写/李双鱼,到此一游/换句话说,白兰,我爱你”。如果有谁走到你的梦里,跟你直截了当地说“我爱你”,那么你真是有福之人,所以我嫉妒这个“白兰”。
四十九、
“我无数次面对淠河/把空间拉大//我从无数次把淠河/想象成大海/把淠河上空晃动的白色的鹭鸶/想象成海鸥/我之所以这样去想/原因很简单/一个叫小梨的女子/曾在此处歌唱/她的歌声/在大海之外”,这是安徽80后诗人梦灭西子2005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大海》,虽只短短数十字,读来却回味无穷,“一个叫小梨的女子/曾在此处歌唱/她的歌声/在大海之外”,这样的结尾使全诗得到升华了。梦灭西子,原名王太贵,曾用网名寺言、小小唐。他的另一首 《油菜花》也很有回味:“油菜花大片大片的/大片大片的/面对这一望无际的金黄/我只能说出这些/如果让我明年后年或者/更多年后的春天/再一次来到新洲/这个江中小岛/我想我能说的依旧还是这些/油菜花大片大片的/大片大片的!”这样的诗歌,只能意会,不可言说。梦灭西子的诗观是“一切事物皆有生命、关键在于如何唤起它的灵性。”我觉得这片油菜花便有灵性了,很妙。
亦可 - 2008/12/19 8:32:00
五十、
“在农村我们那不叫马路/弯弯的很没规律/五头牛走过马路/具体地说,是我坐在车上看着/五头牛走过马路/它们走得很慢/很像犁划过田野/它们想象着这是一片田野/是山野里走过的水田/没有什么比它们走路的速度更重要了/我们把车开得很慢/足以让它们把路走完”,这是安徽80后诗人张落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五头牛走过马路》,诗中的人文关怀,怜悯之情,一望便知,难得的是写得这么舒畅,还很有味道,这首诗后来被收进《平民诗歌选刊》创刊号。张落,原名张勇,1983年生,安徽金寨人,现任平民诗社编辑。他的诗歌也不都是这一种风格,比如另一首《游戏》,初看似游戏之作,细思,却是沉重,全诗如下:“石头,剪子, 布/手和手的游戏/石头赢过剪子。剪子/赢过布。布赢了石头。在起始的/地方终结。生活像一个圆/从走的地方走回来/很多年过去了/圆外的人走向圆内/圆内的人组成游戏/像手和手的游戏。石头/赢过剪子。剪子赢过布/布赢了石头”,人生不正是这样的游戏吗?不知能有几人看透?
五十一、
“起初我并没有胡子/舍友们‘嗡嗡’的剃须声/像美国佬的战斗机/炸碎了我的男人味/我一狠心/也买了把剃须刀/对着光滑的面部剃了起来/那满足感/像美军俯看炸后的废虚//后来 胡子像本.拉登一伙/蹭 全跑了出来/我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藏起了剃须刀/静观后势”,这是福建大痞子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痞子的胡子》,口语化的诗歌,很有意思,语言也干净,故摘录。大痞子,原名陈玉荣,1982年生于福建宁化,这首诗是其初学写诗时的习作,因此更加的可贵。
五十二、
“你是否确信这个姿势暗示着一种力量/概括了一个个从历史上走下的的英雄/我曾经从小学课本中读到这些英雄的名字/但在每个早自习的路上 经过你的广场/我想要的只是一杯热乎乎的豆浆//我仰望你 包括你坚硬的表情/仰望这个动作让我们失去了真正的联系/在2002年的十字路口 我看不到你的思想/你的年代 你的战术 你的革命/只有我的母亲 曾经是你的红卫兵//具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而今朝 当我们终于明白/市场经济不是资本主义 而‘发展才是硬道理’/你就从你的精神圣殿里走出来/越过政治意义 成为一个造价问题//一个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民族 离你而去/忠实的鸽子飞回来 告诉你九届人大的消息/各式各样的乞丐在你的脚下睡着晒太阳/下周 又有一位歌星在你屁股后面签名售带//一代又一代的市民 经过你的面前/谈论股票 体彩 甲A联赛 贺岁片/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来到你身边/合影留念 然后钻进另一条街 消失不见//如果有一天 全国人民都迷失了方向/我相信 你依然会在这里 告诉我们/16路车开往火车南站 途经肿瘤医院”,这是四川病床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毛主席像》,诗歌就像是摇滚乐,一句比一句激烈,深深地震憾着读者。读这样的诗歌,更像在读一个人、一段史、一种传奇,我陷入沉思。
五十三、
“天就是天/怎么还叫作苍穹//水就是水/别说是H2O//我现在站的地方/叫马路//马路就是马路/一段是水泥/一段是柏油”,这是辽宁诗人佟声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什么就是什么》,口语诗歌,写得简单干净,非常有味道。佟声,1968年生,原名佟盛波,辽宁人,满族,大学本科学历,现居广东东莞。佟声擅长写口语诗,戏谑调侃,语言幽默,似褒实贬,从小处入手揭露深刻问题是佟声的强项。比如他同年发表的《2000年重走长征路》:“一、走着走着/这双腿渐已不属于我//当年的红军/想必亦有同感//那是革命的腿啊/这是旅游的腿哟//我知道/我完了//二、我坐在滑竿里/活象个胡汉山//一路无心看风景/只看那竿夫擦汗//在他们眼里/我也不是个人哩//三、好容易到达目的地/我问竿夫‘多少’ //他们争先恐后地回答/‘你看着给吧’//老区人民的淳朴/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四、有人问我此行的感想/我不好意思说太累/也不能说/一点不累//我挠了挠脑袋,说/红军走过的地方/景色真美”,初看此诗,好像没正经、胡侃,细读却大有深意,诗句后面隐含诗人对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对社会问题的关注,对不正常现象的嘲讽。
五十四、
“一九八七年冬天/我站在桥上往下看/从那个缺口,静静往下看/这是凌晨二点/潮湿的空气从缺口陆陆续续沉了下去//那时我微微仰起的笑脸还算新鲜/你看出我些许青涩的不安/水淋淋地燃烧成一团雾气,可你这时/还不能够说什么,你久久望住我/甚至不能与我勾一勾小指头//于是我就捂住嘴,捂住/夜色轻微裂开的缝隙/风中干干净净的桥面,周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其实说起来那晚的路灯比平时都亮/两岸雾气搭船走动,而这些/当时都没看见”,这是上海女诗人匪君子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一九八七年冬天》,诗歌写得宁静而细致,温情又大气,虽有女性柔弱,却又在柔弱中包含一份坚硬,这样的诗歌,是很值得回味的。匪君子,上海女诗人,诗歌报网站副站长。
五十五、
亦可 - 2008/12/19 8:33:00
【诗里诗外】平民诗话第三章:榕树下最佳(98家)诗歌欣赏 连载,未完待续
“蜜蜂是我们的朋友/儿时的老师这样告诉我/它勤劳且有贡献/它帮花儿传授花粉还/给我们酿造甜美的蜂蜜/蝴蝶就不是好东西了/它是害虫变的/还自个儿吃掉采集到的花粉/我给儿子买了一只儿歌光碟/叫‘小蜜蜂’而非‘小蝴蝶’/儿歌是用来教育孩子的/就算歌唱得不好/也该给碟子起个好名字/我想我是明白了/该编辑的用意”,这是广东阿弟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蜜蜂》。阿弟向来写口语诗,有许多是很出色的,这首便写得很有意思,看似废话,又有回味。他2003年发表的《问题》也挺有意思:“问题是拿来问的/不问就不是问题/那年回乡下/小侄子围着我屁股兜圈子/我知道他是要糖果/但他不吱声/这是难题”,这首显得更加的干净,看完一笑,便是回味了。阿弟,原名吴德杰,1973年生。
五十六、
“当阳光,雨水,春分,相继到达南方/当广场寂静的尘土飞扬/由于背叛,也由于顺从/当你叹息着远离最初的理想//就在瘟疫的前夕,就在疾病的中央/就在成群的梦魇深处/就在一朵花盛开的逆向/不是悲伤,又是什么?//就像这样的青草/你的过去是细致的脉络/疲倦的神经/就像这样的祖国/你有雪白的羊群,你有苦难的人民”,这是江西80后诗人秦池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就像这样的青草,就像这样的祖国》,诗歌写得很有力度,好像击节而歌,慷慨豪迈,酣畅淋漓,我编辑《平民诗歌选刊》创刊号的时候,把这首诗收录了。他同年发表在平民诗社的《扭曲》也非常为我所喜欢:“树木是扭曲的,树叶填满它的扭曲/灯柱是扭曲的,灯光填满它的扭曲/房屋是扭曲的,石头填满它的扭曲//天空是扭曲的,我走在一条扭曲的路上/我的目光是扭曲的/看见人们扭曲的身体/连忙站好,拉直我上下两件衣服,掩盖我的扭曲//在这扭曲的世界中,人们常常骚首弄姿,正如你此刻所见/真相为此也是扭曲的,像大卖场的折扣”,这样的表达,是很容易引起读者共鸣的,当时正好是我编辑发表的,当即就推荐了,后此诗被推荐发表在《东部》文学。秦池,原名莫思军,曾用名莫斯君,1983年生,江西九江人,现籍西安。
五十七、
“那红色的绸缎被风吹亮/粮食与农具放在屋角/农民和他的女儿在杯中斟满甜酒//他们的脸很黑/在寂静的农闲的午夜,农民/枕着虎皮与金条睡得很沉//麦穗在秋天呼啸着穿出肉体/农民歪戴着帽子/有节奏地用镰刀砍断它们的细腰”,这是江苏诗人瓦兰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农民和他的女儿》,瓦兰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诗人,他的诗歌也自有一份神性与灵性,这样的诗歌是来自灵魂的,也该用灵魂去体会。瓦兰,1965年8月出生于江苏盐城,1993年出版诗集《风居》,轰动诗坛。他的短诗写得巧妙、别致、空灵,得到许多人的称赞。我们再来看一下他的这首《情人》:“海水把骨头还给人类/情人骑着大鸟飞过草原/安徒生复活了!这多么庆幸//情人裙子很长/拖着整个草原”,诗歌要多干净有多干净,要多个性有多个性。2005年我在泉州时,认识一个泉州师范学院的诗友,她说她是瓦兰的朋友,并向我们(陈小三、文本无心和我)售卖瓦兰的最新诗集,她说她负责泉州地区的销售,图文并茂的诗集,精致的印刷,200多个页码,才卖4块钱一本,于是我们一下子买了5本。
五十八、
“金鱼在缸中吐着气泡/秒针绕着时针走了一圈/楼下的男孩打了声响哨/来不及上妆的她朝额头一点”,这是2001年12月25日,一个网名叫最初的快乐的朋友发表在榕树下的《圆》,他于当时在榕树下发表两首短诗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首便是其中之一。我觉得很有味道,便也摘录了下来。
五十九、
“这是早起的第一个声音/关于低温,冰点,强大的西北风/冬季的下半段/它象港台的流行音乐/大江南北,人们早已耳熟能详/但是他们保持沉默/在出门的时候/戴上口罩,拎起各种花色的雨伞//我最终相信了那句格言/你尽心保守的秘密已人所共知”,这是江苏诗人苏省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天气预报:小雨夹雪》,诗歌在情感上把握得很含蓄,教人不禁的想去了解:埋藏在诗歌背后的究竟是什么?最后一句却又使整诗充满回味,你尽心保守的秘密是什么?已经无关紧要。苏省,70年代未生于江苏昆山,曾任《或者诗歌》编辑,现居南京,供职于江苏省作协《扬子江》诗刊社。他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本命年传说》也写得非常优秀,现摘录给大家欣赏:“1、零点一刻,我的疼痛安抚了半个夜晚/黑暗的脸一旦舒缓,便与我疏远/它预谋的道路通往不祥的梦境,因而避开星月//我想起被我爱过的时光/像我现在一样,有小小的病症纠缠/而令人思之匪夷的偏方正在本命年的黄历之间/蘑菇般悄然滋长……//2、所以,那些我多年来关注的名词/一定会在天明之前显露毒性/一部未完成的小说中的第二人称也开始死去//这时候,衰老的传说对我说:/‘把你以往的目光捡起来,回忆的触手将把它们/带往天空、陆地、海洋,甚至肉体的漏洞/但你必须的药引在我意料之外……’//3、传说不曾说的是岁月的藤蔓,它们/经过我的掌心、眼角,以及天庭之后,早已攀满/以往的门。它们纠结、错综,形容丑陋//而以往的咒语甘于沉默/我于是打开古老的占星术辞典,圈定/一个不安的季节中最优秀的雨点/并在蒸腾开始之前,赋予它们隐秘的视线……//4、其后的时段,有关失踪的讯息络绎不绝/祭奠仪式也一再举行:/暗地里钻出一株嫩芽,便是竖起的一块墓碑//如此尚不足以让我半途而废/只是曾与我有过关联的人们,正无知而喧哗地梦着/梦却始终睡着,这般纯粹/我终于相信,以往的门外不相信眼泪……//5、那么不被相信的眼泪,在以往的门内/你的哭泣被我默许/在夜行的风露出细小的破绽时,我纵容你//与此同时,这破绽将承接我不屑的一瞥/直到第一片晓色浮起/它的闪电形伤痕慌忙湮灭/——黎明拥有一副仁慈的面孔……//6、五点三刻,我以疼痛的名义开始叙述/岁月的藤蔓、优秀的雨点,还有背光处黑暗的脸/它们成为我安静的听众,它们心无杂念//‘农历癸未年。属羊。流年不利/传说一个人的爱恨终年被囚禁,子夜时生出苔藓/传说他学会占星术,便可拒绝医治/其原因,我拒绝叙述……’”,如同这一串串的省略号,2003年3月31日,这是苏省发表在榕树下的最后一首诗。
亦可 - 2008/12/19 8:33:00
六十、
2001年12月12日,一个网名叫“毛豆111”的朋友在榕树下发表了一首小诗《相逢》,我觉得很好,便摘录了下来:“风吹散了雾/春绿了树/你能想得到吗/我能想得到吗/这世上又有谁能想得到呢/你和我/像两只陌生的松鼠/同时爬上了同一棵松树/就这么无缘无故”,这是原生态的诗歌,很美,很干净,也很有回味。这也是作者发表在榕树下的第一首诗,之后他又发表了11首,终是没有这个味了。可见诗歌能够写得多好,一生能够写出多少好诗?也不是诗人能够把握的。
六十一、
2001年12月12日,天津萧沉在榕树下发表了以《萧沉在2000年》为题的一组诗歌,写得很好,我看了直觉爽快,现摘录其中三首给大家欣赏。其一《元旦》:“重新洗牌之後打出的一饼/第38次从头再来/我好像白活了37年/一次也没胡过//以往有几次别人的大胡/让我输得一塌糊涂/第一次是62年自然灾害/我没奶吃/第二次是红色风暴/把我一脚踢成了狗崽子/第三次是上山下乡/我当兵挑猪食去了/第四次是伤痕文学/我遍体鳞伤却没有文学/第五次是1989/抢赵家的革命党没逮住/反而逮住了看热闹的阿Q/最近的一次全民下海/我扔下诗歌跳将下去/差点儿呛死//今天是崭新的一天/我打出一饼/下家说:你又在扯蛋”;其二《妇女节》:“今天我要放下架子/今天我要让我老婆占上风/於是,灯一灭/我就对她说:你上来吧//每年的今天/我一定仰面朝天”;其三《水晶婚纪念日》:“整整15年/我们彼此都是一件穿旧了的衣服/虽然褪了色/有补丁/却越穿越合身/舒服得好像没穿衣服”,很干净的口语诗歌,也很有味道。萧沉,1962年生,天津人,1990年与友人一起创办民间诗刊《葵》;同年,诗作《纳尔逊-曼德拉》获美国《一行》诗刊诗歌奖一等奖,近年开始撰写《大唐诗人讲演录》一书,并从事中国古典诗歌与国学研究。《大唐诗人讲演录》在天涯发表后,曾引起广泛关注。
六十二、
“人多。位置少。总得有人/站着。一部兴衰史还没开始,/哲学教授说:把窗子打开!//窗子外面是冬天,窗子里面/伟大的雅典夹在两场战争/和我们的呼吸之间。//一场偶然的胜利,一场必然的失败。/教授时而站起,时而坐下。/瞬间雅典人留给世界民主制度和哲学。//被陶片放逐的伯里克利继续保持/高昂的情绪,使用修辞。为了打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群。//刀光剑影一闪而过。四万光荣的青年/在四下包围的峡谷中饿得头晕眼花。/回到故乡的人,永远是少数。//苏格拉底坦然饮下无可超越的鸩酒,/一醉永休。随即柏拉图朗声而来——:/整个历史不过我的一个小小脚注。//而当木桶里的狄欧里根尼懒洋洋地/对皇帝说:不要挡住我的太阳,/一片悲剧的灯光,一不小心//照亮了对面女生窈窕的哈欠。/提问完毕。掌声。一切都该结束,/然后人群纷纷散入北京的冬夜。”这是江西诗人稻沐汗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讲座之雅典兴衰史》,诗歌叙述的手段很是独到,汪洋恣肆而又冷静的语言里,更有诗歌的味道,很妙。稻沐汗,网络写手,原网易文化频道诗歌版主,现为广西柳州某高校教师。据说他才高八斗,性怪异,年纪轻轻就留了一把胡子,还时不时撩一下,很有艺术家的味道。而他的诗歌更是纵论天下,古今中外无所不及,怎么看都像一位学识渊博的智者。
六十三、
“说出这个词,天色就暗了下来/旧相册收拢飞翔的翅膀/哦,这是八月的镰刀,这是血,这是/一段感情的惨淡开端。主角/是一块风华正茂的石头//稻草已经燃尽,雪花扑向/独居者的屋檐。有人在暗中写字/他写下‘恨’,他所暗恋的/女人就永无宁日,而他写的是‘爱’/隔壁传来了幽暗的灯光//另一些时候,他说出‘沙漠’ /大地上仍然花草遍野,说出‘洪水’/与此相关者却永褒平安/‘唉,时间的炼金术……/上帝赋予每个人同等的才华。’//无端受控的人也有无边的想象:/大风收拾黄叶,凌乱的书卷/自动归位,老照片闪烁温馨的色泽/一桩半个世纪前中断的约会/在两篷飘扬的银发中间继续进行//恶梦中走来的人,不会显露/事实残酷的一面。从童稚的声音/你看到时间的鱼尾纹,从一些人的生/你看到死,而这只是/一闪念间的事情//是时候了,它展现神秘的容颜——/‘设计事件的人,事件给你设计结局/你给我以诅咒、以蔑视、以无所事事/我给你近视、失语、恐怖的白日梦,以及/越来越佝偻的腰身……’”,这是广西诗人、评论家刘春2000年发表在榕树下的《生活》,诗歌漂亮精致,好像在对日常生活的细致叙述中,处处有令人感动的东西,语言也很有冲击力。他把对生活的感慨用语言和意象精心组织,使语言和生活的关系变得复杂,使读者陷入更深更广的情感世界当中,所以这样的诗歌容量非常大。这首诗我常常在各种诗歌年选上看到,非常喜欢。刘春,1974年10月生于广西荔浦,曾获首届华文青年诗人奖,2002年参加诗刊社第18届青春诗会,扬子鳄诗歌网主持人,2006年获乐趣园第一届十大网络诗人荣誉称号。
六十四、
“我的前世或许只是一枚/钉子 嵌在/中国式的传说里//那时候我的天赋/不是用来书写分行诗的/我的身子刚刚诞生于 形容词/目光投射出的影子/是立体的之乎者也 无疑//我应该成为那个年代的/先行者 所谓的/前卫艺术家/我应该是第一个用花/来形容女子的诗人/但我心爱的女子 必须是古典的/必须懂得婉约地盲从 而我/只须在茶余饭后 写上几句狗屁诗/就能让一家子过得轻松惬意/……//这是写诗之前 一段无耻的情绪铺垫/当时我正拿起火柴 点燃香烟/‘我绝不会庸俗到 把眼前的这一小团火/比喻成红色的挥舞的刀’/开头我这样写道。” 这是蓝色海棠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开小差》,诗歌写得很美,构思巧妙,一些想像也非常独特,可以看出是一位真正有诗人性情的人,我一向觉得敢于自嘲的人都是不容易的,都是有诗歌性情的人,可惜无从查证作者的出身。
亦可 - 2008/12/19 8:33:00
六十五、
“三年以来/在人类制造的历次战争中/因为偷情而没有逃离将倾的屋宇/最终葬身火海的好男好女们/永垂不朽//三十年以来/在人类制造的历次战争中/因为偷情而没有逃离将倾的屋宇/最终葬身火海的好男好女们/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九百三十七年/从那时起/在人类制造的历次战争中/因为偷情而没有逃离将倾的屋宇/最终葬身火海的好男好女们/永垂不朽//从那时起/继续上溯到史前/在人类制造的历次战争中/因为偷情而没有逃离将倾的屋宇/最终葬身火海的好男好女们/永垂不朽”,这是2001年6月8日,诗人伊沙以“唐论坛的诗”的ID发表在榕树下的《私拟的碑文》,“这是典型的后现代诗歌文本”,一个名叫唐师傅的诗友在作品后面评论说,“它的心理依据是渎神,它把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文本消解了,它采取张冠李戴的方式让这个曾经崇高的文本显出尴尬的面目,喜剧性的效果就这样出来了。”这是伊沙的代表作之一,而他在第一时间把新创的力作发表在榕树下,也可看出他对榕树下的重视程度。伊沙,原名吴文健,1966年生于四川成都,198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居陕西西安,为西安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曾任《文友》杂志策划、主编;创办《唐》诗刊,出版诗集多部,曾获《诗参考》“十年成就奖”暨“经典作品奖”、《山花》2000年度诗歌奖、首届“明天•额尔古纳”中国诗歌双年展“双年诗人奖”等多种奖项。自上世纪80年代末迄今,一直活跃在中国诗坛上,引人瞩目也饱受争议,是非官方反学院的“民间写作”的代表诗人。
六十六、
“一群鸽子在天外飞过/在某小城某小房三楼,点看见了它们//在点的眼里,那是由许多个黑点组成的物体/在天幕移过/这个下午,共发生了三次//每一次,点都笑了/点是在她母亲怀里,透过阳台看见它们的/点笑了三次//点的母亲告诉我这些时/显得非常幸福”,这是浙江诗人伤水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鸽子和点的笑容》,点是是伤水的儿子名,平静的诗歌,看了很是温暖。伤水,原名苏明泉,浙江玉环人,1983年开始诗歌写作。
六十七、
“我问过马夫/也问过那两匹拉辕的马/甚至问过涸辙之鲋/从这里绕过去/到不到南国/他们都点点头/一直向北,向北/北的终点,就是南/虽然,路途遥远”,这是七夜木犀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南辕北辙》,诗歌语言干净,一气呵成,短短数言,留下回味颇多,故摘录。七夜木犀,原名许中华,80后。
六十八、
“在时间隐约的源头,/舌头对着沉默的天空说话,/简洁而淡漠的中国民间,/我们又粗糙地活了好几十年。//怅望梦中凸显的又一个年头,/毫无主题的诗歌成了这个时代的见证,/而见证我们的却是别人。//我们都是别人活着的证据,/搬着自己独特的小板凳,/坐着,或者站在上面,/伸长脖子,为生活记录那些瞬间。//而从现在开始,我决定继续/留长发,遮住眼睛,不看月亮,/不看昨天,不看今天,/不看老人无疾而终的表情,/就这么近乎绝望地活着,/将自己浪费在剩下来多余的地方。//这个多余的地方,二十一世纪,/我的小板凳遗忘在脚印里,/所以我选择站着,永远站着,/直到能够闻到生活中细腻的香。”这是一个网名叫斯生活的诗友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板凳》,口语化的诗歌,写得非常畅快,一口气读下来,很爽。诗中多有佳句,很值得回味。
六十九、
“他的力量来自劳动,他的胆量/来自一次酒后/对另一个哥们的承诺//酒醒的时候,后悔的农村大叔/只有将刀磨快,并/把杀人的意图深藏在一张纸中//这种行刺方式,历史做过归纳/比在身体的角落/封锁凶恶的消息来得高明//他叫荆轲。在刺客的队伍中/是一位彻底的浪漫主义者,因为/他在晴天睡觉,选择风雨天上路/还在家乡的河边/五音不全地嚎了两嗓子//翻开古籍,浏览着中华历史。每次/我都会在这儿发愣,并且/产生错觉/这位承担着重要使命的义士/一点儿也不庄重/简直不是去杀人玩命/而是去广东打工。尤其//是行刺的过程/实在是有些黑色幽默/他没有一刀致人死命,而是/迈开一双大脚板,赶着别人/满地儿跑。最后杀人无着/自己被剁成政治的一碟大菜”,这是江西作家叶明新2001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刺客荆轲》,口语化的叙述诗,历史的黑色幽默,在他的笔下自有戏说和调侃的味道。叶明新,生于1966年,祖籍江西九江,现居南昌,作家。
七十、
“赵钱孙李,王二麻子/开一瓶过期的啤酒/倒进缺口的水杯/没有泡沫,只是淡淡的黄/打开电视机/时间已是凌晨/远处没有鸡叫,近处没有狗哮/谁在打呼噜?/谁在说梦话?/电视里只有雪花点/他什么也看不见/听见的只有滋滋声/最后一包花生米/只换回几颗老鼠屎/还依旧藏在柜子里/叹了一口气,白了一根发/喝了一口酒,打了一个嗝/今晚做什么梦/明天做什么事/他都一无所知//张冠李戴,旧事从提/爱情他说是面包/饿了他只吃馒头/又硬又大的北方馒头/那时候还有酸菜粉条/今年今天/黄土地荒了/老水牛老了/那把犁铧也碎了/最后一把镰刀/也象月亮开了口/从北方到南方/厚棉袄换了薄棉衫/遇见一辆奔驰/他的眼睛没有躲闪/只想拿下三角架/看来够锋利/想象中一只飞镖/想象中一只飞鸽/想象中一只红烧乳鸽//上官公孙,猜猜大小/开会喝茶听听报告/吃饱的时候想骂人/骂人也得心平气和/并且一定是打了两个嗝/并且让空气中要有气泡/并且一定是油油的那种/如果抽个时间,当然/可以是一个下午/还可以加一个晚上/去去会所,有金黄的大门/西方的,泰国的,古老的/有风有水有火/记得的和不记得/认得的和不认得/双眼朦胧的时刻/可以一起猜猜大小/有的肚子大/有的口袋大/有的脑袋大”,这是露姹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小人物春秋》,口语化的平民诗歌,写得很是有趣,每节的开头更见深意,却又毫无痕迹,使诗歌的容易无形中加大,很见技巧。
亦可 - 2008/12/19 8:33:00
七十一、
“十月是稻草人等待的麻雀/麦浪咬破了大红苹果/嘿 小哥哥/我在等你打马过河//背回红枣和小米 和/飞行的黄土 弯腰的诗歌/被风吹湿了吹干了吹旧了/饱涨的七个和五个音阶//麦子在黑夜醒来/麦子要听我唱歌/我已经把石头唱成山坡/我还要把天空唱满云朵//倚着我的眼神/村庄也放下手里的活/秋天来了 它胖了又瘦了/苹果的脸偷偷红了//手心里 吐出一地/捂热的核/小虫打着灯笼/学会了我唱的歌”,这是上海女诗人右眼2000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夜曲》,民谣似语言,多么畅快的表达,有人问:不知道这首诗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我说:它已经表达了夜的美,诗的美,还不够么?右眼,女,工学硕士,祖籍大连,又有网名叫“海上花落”。
七十二、
“在唐朝的一座桥边/张继用二十八个字停下了一个夜/从天宝残年到英特耐的王朝/那个夜一直在沉沉地停着/许多子孙呆呆地在岸上望着它/象一排排西装革履的兵马俑/多少年的月落乌啼夜呀/不一样的江枫渔火愁/他们却愁得和张继一样古老//张继的天亮了/他们还在桥边夜着/他们看不见张继远去的客船/就象张继望不见他们现代的脸/一生的召唤也唤不到江岸了/那夜的水已流出很远很远/当张继再次想起他的夜时/他的轻舟已过万重山//而万重山后面那个停着的夜/将无数道目光停在了万重山后面//寒山寺的钟声已经一阵老过一阵/再美的夜也该破晓了/甚至江涛都在匆匆地流向黎明/可那些依然夜着的人们却不知道/只要他们将眼皮向上翻动一下/江边就会泛起一片迷人的鱼肚白”,这是著名网络写手冷面狗屎2000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月不落的枫桥夜》,对古诗中的情景进行新的解读,溶入自己的东西,解出自己的味道,写得非常好。记得以前跟诗友本少爷聊天,他说过某官办诗刊主编的一句话:我连冷面狗屎的诗歌都敢发,还会有谁的诗歌不敢发呢?他这里指的是冷面狗屎这个笔名,无疑,这是取得最大胆的笔名之一。冷面狗屎,曾被评为 “2000年10大网络写手”之一,他很少在官方或民间的纸质诗歌媒体上发表作品,从很早开始,就一直在各种文学和诗歌网站、论坛摸爬滚打,却也混出不小的声名。
七十三、
“这是近,那是远//这是树木和盘旋的大鸟,那是翩翩的白云/这是南,那是北/这是一江一河的水,那是你呵出的雾气//这是夜,那是昼/这是玻璃的破碎,干脆而又尖锐,那是你的呼喊/隔着细雨//隔着被错开的时间/这是我,那是你”,这是浙江诗人商略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这是,那是》,诗歌语言干净,意像深远,充满辩证,又具有佛家的空灵,很有回味。商略,原名邹海川,70年生,浙江人氏,现居余姚,榕树下常用笔名:商略、棘荆鸟,喜好静处、古文、佛经,好饮烈酒、抽烟,90年开始诗歌写作,曾任天涯社区舞文弄墨版主和《星星诗刊》下半月刊主要荐稿人,2002年起任榕树下现代诗歌论坛版主,并创办主持《印象诗歌》社团。
七十四、
“大伙家里/谷子都快见底了/上县城一定要/早早起来/排队的人一定不少/这把身子骨/可挤不过年轻人啰//银行在哪倒真不知道/县医院的大门/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其实差不离/医院比银行还好/我给他们血/他们给我钱//找个水龙头/把肚子先灌饱/农药掺多了水/就杀不了虫子了/血里水掺多了/还救得了人吗/要不是头晕眼花/我可不想唬弄医生//胳膊好象又黑了不少/针刺进去怎么也不疼/医生医生/求你再多抽点/给娃儿交学费最少两袋/娃他妈的药/五十斤谷子/也要一袋//伙计我又来了/老规矩/一碗红枣一盘猪肝/都说这些东西补血/为啥没多抽出一袋/这个月再来/医生可要撵我了/要不去别的县里试试//这点谷子就这么重/我也得了那种病了吗/回家跟娃他妈商量商量/把院子里的几棵树砍了/先把寿木做了/有一条别忘/千万别漆了红色”,这是浙江的江南篱笆2000年发表于榕树下的《生活一种》,口语化的叙述诗,平民化的视角,让人读了感到沉重。江南篱笆,本名张锋,70年代生,浙江宁波人,现居杭州,社会新闻记者。他说:“常遇鸡毛蒜皮之事,鸡鸣狗盗之徒,尚能自得的是,也常为百姓痛苦四处奔走。”可见,穷苦农民,他一定不少见。但他的诗歌也有调侃的,比如这首《胃口不错》,写得便轻松了许多:“今晚胃口不错/唐诗宋词/统统捉来下酒/婉约派小酌/豪放派牛饮/最后跳进水池/陪李白慢慢找月亮//身为古人/比我们有情调得多/他们不用弯腰/也总是有饭吃/种田算是最低调的/也有闲情摘朵菊花/插在老婆头上//黄金屋 颜如玉/都躲在哪几本书中/流传千年的箴言/火候未到 岂能参破/继续吧/做文人是有希望的/诗人更有前途//说不准敲敲键盘/便能名垂青史/明日做一袭长衫/穿将起来/在街头遛达一圈/回来烧菜煮饭”,坐拥古今,自然别有一番趣味。
七十五、
“没有太多的企望,只知/南国生长美丽的相思/轻易别后/就从此,江南江北/牢牢生根//昨夜梦里/偏偏又不见红豆/梦中的山林只有枫翠/你轻轻拾级而上/梦能成真/却非枫红时节//天涯相逢,总是秋天/只有梦无断时/多少年后偶尔想起/依旧竹声新月/恰是当年深秋/芦花满飞江岸”,这是苏城1999年发表在榕树下的《秋歌》,传统的抒情手法,诗歌唯美、空灵,有古诗词的味道。苏城也是榕树下诗歌频道之星,他在简介栏里写道:“出生于北国,有北方人的豪爽,生活于江南,有南方人的细腻。求学于武汉,求职于苏州。喜欢一切美丽的文字,感动为每一份真挚的情感。生为美丽而来,为诗歌而来,在喧嚣的尘世生活之中坚守着诗歌的天空。”可见他的人生也是求美的。再来欣赏一下他的另一首《三月航》:“风信子还在迢遥的他端昭示么?/浅浅的流年逝水后/停泊的航程再度醒自梦茵/昨夜又泛桃花汛/彼处是风湿的企望/折一枝柳,含泪拍节而歌//记取一些苍白的往事/抑是忘却?/当青春藤一样缠结起/思念便开始流泊远方/背景是悲壮的夕阳残照/心中的烛光依然是那盏//不需驻足的季节/三月里,去启程千川/水平线上迷离的便是期待/花朵发或不发都是春天”。当真是如诗似画。
亦可 - 2008/12/19 8:34:00
七十六、
“天黑的时候/就可以望见美丽的风/慢慢穿过我们的房子/穿过我,和你的裙子/就象白白的羊群/在乌鲁木齐的草原上/肆意游走”,这是一个网名叫田里的风的诗友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大自然》,诗歌写得清新自然,毫无做作,像是展开了一幅美丽的画卷,自有一股简单之美。可惜不知作者的身世,想必也是有童真的性情中人。
七十七、
“我们不难看透,杯子自有杯子的幸福/打个比方说:杯子与水//水先于杯子产生,杯子与水一直演绎动容故事/水是杯子的上帝,杯子依赖于水//不装水的杯子是悲哀的,任凭外表有多美/装水的杯子才是幸福的,盛满水的那一刻/便是杯子的幸福瞬间”,这是不安分的鱼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杯子的幸福》,诗歌充满哲理与思辩,但绝不隐晦,因此显得更加难得。“装水的杯子才是幸福的,盛满水的那一刻/便是杯子的幸福瞬间”,干净利落,直指事物的本相,非常好。不安分的鱼,原名丁小珍,常用笔名苏小乞,1983年生于江西赣州。
七十八、
“一张白纸/剪一个纸人/吹一口气//有三分水灵/三两骨头/十足的血性//一声怪啸/纸人飞走/过路人都怨她要求太高”,这是贵州女诗人钟硕2004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剪纸艺术》,诗歌语言干净,充满禅意,很有回味。钟硕,女,出生于1969年,曾任诗生活网站编辑及版主,现居贵阳,性直爽,快言快语,又不失个性。她的另一首《女诗人》也写得很有意思,现摘录:“自许的,生命在于折腾/终日她只关心绿肥红瘦或萨克斯/为一回表情丰富的进出,扑上十二次廉价的香粉//本来先天不足,为看清一些风的要领/缕缕阳光从鼻间游过去,一场误解/她自己的一个小感冒正等同于全宇宙//她了解字典上的一些汉字,比我们有文化,有主张/最有资格蹂躏自己和别人的她/张望四周时,眼睛总骨碌碌地,花都开在别的地方了//如此诗歌,先于雌性的干花而死/尘埃一直细哼着,灵性的指尖总在不停地咳嗽/往往字还没写完,女诗人的花露水就洒完了//为了诗歌,大地开始幻想/一个幸福的日子,这个最大的破坏者终于停滞发育/女诗人悻悻而去,在人群中,她沦为比较聪明的那一个”,我看了觉得思想重于语言,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七十九、
“我看着妍妍/跌跌撞撞地跑入一群小学生中间/她在阳光下欢快地笑着/并把手中的泥土/擦在灯芯绒裤子上/我此时正坐在花圃边/轻轻打开一块长满青苔的红砖/没发现童年里那群/惊慌逃散的蚂蚁/只有一只等待流逝的蜗牛/蜷缩在巨大的阴影中”,这是江西南昌的“黄新830”2006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春天》,诗歌语淡意浓,平中见奇,如画卷一幅,又有回音,可细细品味。另一首2005年发表的《汉朝》更是如诗似画:“那年我还未曾戒酒/从边关牵回一匹病马/随后在天子脚下长胡子//我的女人天生盲眼/擅弹奏,却不懂疗毒/她未来出生的三个儿女/个个学会了铸剑//当我老了,在冬天长出骨刺/每次我面对快入春的北方/坐卧不安”,语意凝重,古今相叠,可见他在传统文化方面有很好的传承,词句的功底也很扎实,真是字字风流。
八十、
“看好周围试图靠近麦子的鸡/淘洗干净的麦子/均匀地铺在单子上/那是给人吃而不是给鸡吃的/如果鸡是老虎/我会拔腿就跑/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些鸡是多么可怜/带着自己饥饿的小肚子走远”,这是北京心地荒凉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可怜的鸡》,口语化的小诗,率真、自然、毫无做作的语言,竟然也很有回味,很是难得。他在同一天写的另一首《成熟的茄子》,也有一样的味道:“茄子还没有摘下来/但已经成熟/太阳太阳太大太大/茄子上面的叶子/都打蔫儿了/这是我们家种的茄子/成熟的茄子/像少妇露在外面的乳房/在孩子的小嘴里/成熟的茄子垂着/在猛然刮来的一阵风里”,可见他的语言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心地荒凉,1982年生于河南项城,曾就读于河南大学中文系,未毕业,现居北京。
八十一、
“有些事你仍然讲给我听/比如说一年里/来来回回行走的快乐/比如说你购买的爱情/保质期还长/可以慢慢享用//有些事你仍然暗自神伤/一年里渐渐丧失的美感/他们讲繁衍繁衍/一年过完还是一年/更多的脚尖踮起/这个孩子明亮/有如烟花//仍然习惯说有/比如你有更多的窗户/先要习惯跳跃/比如有灶台上呼噜噜/叫喊的小水壶/把一个冬天的寂静/煮进开水里冒泡//你还在远处/或者你呼呼喝喝/直到你忘记了诗歌/流水忘记了你”,这是上海的原色指甲2003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一年》,诗歌细腻,精致,唯美,节奏也非常好,读这样的诗歌,原来就是一种享受。
八十二、
“你走之后,我买了十二朵玫瑰/看它们怎样吮着彼此的柔软/怎样从纯粹到结满暗郁的表情/这些花不屑于我的苍白/我睁眼睡觉,用盐水说泪意/说你走后再没有消息//我必须见证这些/一个人的黑夜和阴雨天/有人穿棉衣,有人沿街叫卖腊梅/我知道你很热,喝醉了酒/想我,目光折远折近//我期望它们能在垂落的方向/记得专注的凝视和款款的姿态/我用两倍的温暖来燃烧/亲爱,你不是火药/你是失眠的节奏//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像巨大的容器,空腹/看着想要的甜一口一口老去/然后撕裂精心制造的疼痛/日子就这么高贵起来//我总是写陈旧的诗行/反复说冷,你依然是我的难过/是带着忧伤身份的药引子/我说听不见了/那些频繁响起的敲门声”,这是哈尔滨女诗人兰逸尘2003年发表于榕树下的《远行人》,诗歌写得忧郁,哀怨,用词圆润,断句和语言都富有乐感,显很更有韵味,自有一股凄凉之美。兰逸尘,原名王丽娜,1980年生于哈尔滨,籍贯江苏,现居长安,自由撰稿人,她说自己是“一个海水质感的女子,深邃沉寂、纯净透明。”她在自己博客中有一个简介是这样写的:“降生于已未年腊月十七;3岁成为花样滑冰运动员;5岁右眼失明;10岁双耳失聪;12岁退役;16岁家庭变故;18岁开始写字,养家;21岁接触网络;22岁开始写诗;24岁成为人工耳蜗植入者;25岁正式做自由撰稿人;决定这辈子和文字相依为命。”我选榕树下诗歌的时候,一直不敢选她的诗歌,因为兰逸尘在榕树下有许多崇拜者,或者说追随者,怕一个选得不好,便会引起非议,因此一拖再拖。2003年她任华语现场编辑的时候,我们曾经同事,当时她任诗歌编辑部主任,后她离开华语,自立门户,开办了《逸尘谷》社团,我则接班,任诗歌编辑部主任,并主要负责诗歌典藏栏目,现在想来,好像是过了很久的事了。2003年,兰逸尘的情诗曾一度成为榕树下的独特风景,因为她的委婉,因为她的真情写作,用心灵歌唱。我们再来看一下她2003年发表的《拥抱》:“等到灯亮起来就可以抱着你/抱紧一丝羞涩,听夜娘低沉的拉琴/我的眼睛亮晶晶,我是你美丽的姑娘/垂着头等温暖的唇,等一室囚禁//亲爱的,请你抱着我,我像留恋春天一般/留恋你的气息。五月的榴花欲燃/谁家的女子私藏一朵/心事微涟,任风吹,任风吹//我醉倒在虚构的词里,衡量一只手臂的距离/然后停步,你让我对某个怀抱朝思暮想/蔷薇花,蔷薇花,把它种在思念的土壤/会不会一瓣一瓣纠缠着拥抱//我想被时针系牢,可以淡泊想你的疼痛/追赶唇畔的某个名字,那是唯一的线索/是我在手指合拢的时候,可以温暖自己的源头/我装作不经意,踩上凸起的石子/就这样,光明正大,扑向你”,正如刀尘起舞在后面的评论:“都有意踩上一颗石子让自己摔倒了,还‘正大光明’地扑向你?哈哈,只有女子,才有这般的技巧,才有这般的幸福。”这么美的情诗,难道还不足以打动你吗?兰逸尘一向是低调的,我写我心,让别人说去。如此,我也不想打扰她。
亦可 - 2008/12/19 8:34:00
八十三、
据我所知,榕树下有两年是诗歌的高峰期,一个是2001年,一个是2003年,在这两年里,榕树下好诗不断,优秀诗人层出不穷,很是辉煌,我在这一章里所选的作品,很多都是在这两年发表的,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这里我再选一首,是湖北十堰的小诗弟糊涂娃子2003年发表的《十二月》:“十二月的断章,总有着/重生的欲望/一个乞丐的死亡/塞不进人们的记忆/可我,总会记得路旁/那个乞丐分分秒秒的/守望//一杯黑土/半棵枯树/触动着/这个季节里诗人/塌塌的鼻梁//第二根烟的第一口/总让我喉咙瘙痒/和这个季节一样/都在我喉咙里/流浪”,诗歌的感觉很好,很美,诗意很浓,节奏也很好。娃子的作品基本上发在诗情画意社团,可惜我跟他联系不多,了解也不多,只知道他当时还是学生。
八十四、
古诗很难入白话,因为古今之意像大有差别,两相结合,往往不伦不类,但也不是绝对的,比如80后诗友写在墙上的模样2006发表在榕树下的《来生缘》就写得很有意思:“我携竹卷伏案夜读,红烛/萤火暗淡,长影阑珊/斑驳的蔷薇爬满东门铁窗/轻轻挥袖,抖落一夜飞霜//我一身布衣,骨头单薄/屋内的米缸脱瓦,空空如也/举起铜镜邀月,梳一头长发/二十三年风吹不乱//白发几两,心血几钱/母亲为我连夜熬一碗热汤/拿起一双草鞋,刺锈归期/明天赶京,何年何月何时//我一心考取状元,以妻之名/锣声震天,骑一匹骏马凯旋/红娘早已远嫁,三十功名尘与土/成与败,相思成灾,我卧床不起”,诗歌果然也有了悠远的意味,美了。而他2005年发表的《醉打金枝》写得更美些:“我穿上我的褂马绸缎,紫蓝色/在石板路上游游荡荡/我的布帽,几根羽毛游晃/公元1271年,我身在元朝//牌坊的狗朋狐友们齐集,为我摇旗/呐喊,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比试一触即发,我放下手中的扇/一跃擂台,画面空间瞬间转移//正午阳光明媚,日月星辰/我把衣袖优雅扬起,磨墨题诗/挥洒,三两蝴蝶翩翩起舞/邻家的青衣姑娘对我婉言一笑//举起酒杯曲身敬礼,虔诚/几柳长须爬行在我的脸侧,阅历/今朝,搂着我的妻子乘风追月/少许失意,醉打金枝”,诗歌意像结合得很好,语言又不失干净、奇特,确实是一首好诗。写在墙上的模样,原名徐广进,广东人。
八十五、
我很怕写同题诗,更怕接龙、临屏之类的诗歌活动,因为我觉得这是一种限制,就像写命题作文,而诗歌应该是有感而发的。不过在诗歌界,类似的活动总是不断在搞,也有许多人参与,为什么呢?因为可以增加交流、互动,这是一种好事。还有一点是,同题诗也有很好的,比如诗友环佩叮铛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屋檐下的冰凌》:“冬天给冰凌的/不是蓝色天空开出的太阳花/是些风,灰色。以及严寒/我只有这些,全部给你//人们的一些揣测与真相无关/就象你的冷/是小冰人的暖//你看她慵懒的打呵欠/光着小脚在屋檐下荡秋千”,诗歌毫无做作,显然是有感而发,语言很干净,也很有回味,确实是一首难得的同题佳作。环佩叮铛,女,湖北人,现居东莞。
八十六、
“零六年一月一日,清晨/有零碎的脚步在门外走动/有些许热气顶动水壶的铁皮盖/有无以复加的歉疚装进信封邮寄到远方//他反复的把玩着那枚邮票/他猜想,涂上胶水后/所有的记忆都将被篡改”这是网名叫“2080”的诗友2006年初发表在榕树下的《小叙事》,一月一日,是旧的一年结束,也是新的一年开始,淡淡的忧郁,你不知道这一天究竟代表着什么,也许什么都是,也许什么都不是。诗歌的空间正好也这么足,短短七行,任你想像。
八十七、
“弯弯的月亮/今晚你爱谁/今晚的海滩/我们的波浪多么狼籍一片/你不曾照见”,这是任东风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弯弯的月亮》,这样的诗歌,语感是多么的漂亮,谁说口语诗没佳作呢?“我们的波浪多么狼籍一片”,亏他想得出来。任东风,原名叶悼,他同年发表的另一首《一生何求》也很好:“我认为/自己还算是个热血青年/爱情问题/还应该认真对待/具体落实/不能像我们的身体/既不爱我/更不爱你/简直就是徒留关系/瞧瞧我们买回来的空心菜/只有婚烟关系/没有事实真象/如果你说爱我/那一定纯属虚构/即使虚构的话/听起来/多么荡气回肠/多么诚恳/多么分道扬镳”。在诗里,诗人对语言进行了再造,“如果你说爱我/那一定纯属虚构/即使虚构的话/听起来/多么荡气回肠/多么诚恳/多么分道扬镳”,这样舒畅而又奇特的语言,怎能教人不喜欢?
八十八、
“蜜蜂是酿蜜的,马蜂是蜇人的,两者那么不同/有那么一回/隔壁的大傻,捅下窗台的/一只马蜂窝,给送进了医院,这让我记忆犹新/这让我更坚信一只蜜蜂的美丽,温存/并且依赖/不过也有那么一回/蜜蜂也把巢穴修得不合时宜,那次/她蜇痛了我的指尖/蛰痛了我的心/蛰痛了我的每行句子,至今/不得痊愈”,这是80后诗人kankan03(侃侃)2005年发表在榕树下的《蜜蜂,马蜂》,口语化的诗歌,“蜜蜂是酿蜜的,马蜂是蜇人的”,开头很是有趣,一下子就达到诗的意境,后面则越发的传神起来,语感也非常好。另一首《赶火车》也写得有趣:“赶火车是天大的事儿/能让人说得振振有辞/能让人拼了老命/火车也可以/用来等,用来猜的/那是奢侈的一些用途/我说的是赶火车/赶火车的时候/等会要坐下喝矿泉水啃鸡腿聊天打扑克的人/等会要蜷在过道铺麻袋抽劣质烟打小盹的人/等会要四处游串躲避推车查票躲进厕所的人/都没什么区别/都把这当成天大的事儿/说得振振有辞/都拿着自己的老命/跟谁都拼”,火车是个小社会,侃侃把赶火车的人,写得极为传神,又有趣味,实在难得。侃侃,现为平民诗社副总编辑,这两首诗后来都被收录到《平民诗歌选刊》创刊号
亦可 - 2008/12/19 8:34:00
八十九、
“一只碗掉地上/碎了/才想起/有个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又一只碗/掉地上/这次是外甥女/我去买了只新的/补上//最奇怪的是/发现筷子也少了/洗着洗着/慢慢的/就少了好几双//但不是被外甥女/拿去的/她只会用调羹/在碗口胡敲:/铿铿铿铿……”,这是平民诗人施世游2005年发表的《碗筷》。世游写诗,语言干净,而布局却非常用心,如大帅行军,调兵遣将,步步为营,多有精妙。与世游相识,也是缘于诗歌,有一次,他在“中国诗人”网看到我的《要杀就杀农民》后,特意找到我的电话,并挂电话向我问候,就此相识。之后,他又特意赶到平民诗社,帮我共同管理社团。他还有一组诗歌《虚构的刀谱:红与黑》,共两首,2005年发表在平民诗社后,获得一致好评,我在平民诗话第一章已经摘录了其中的《包拯》,现再把另一首《关羽》推荐给大家欣赏:“知了声声,我闭门读书/听见一个刺客呵着寒气,拔刀/拼命,跪倒,风吹得很烈/我连忙翻过,生怕屋顶的茅草/会被不经意卷走,刮跑//闲暇时,我喜欢去大哥那串门/看他不紧不慢地编着草席/日子平静,没有更多的话要说/除非郁闷,特别是炎热的夏天来临/三弟的猪头卤肉才更让我怀念//母亲,总是在我醉得即将/不省人事之时找来,扶我回家/我感激她,狼烟四起后/我离开前,特地去她坟头栽下/一排整齐的嫩柳,并穿走了其中一棵//遇见曹公那年,我开始变得/羞涩,看见女人就会脸红,甚至/不敢穿新鲜的衣服,我谎称思念/我那爱哭的大哥,其实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每日在庭前扫雪的身影//赤兔马朝落日的方向疾奔/雪花大如鹅毛,麦城越来越小/我突然想起离开家乡的那个光景/一个吴国将军从背后冲了上来/我看都不看,反手向马头就是一刀//桃花又要开了,柳树又要绿了,再过几个月”,诗歌写得非常好,活活一个现代关公,平民关公。
九十、
“这一瞬间,我无法宽慰你,我看到数以万计的脸/挂在堤岸边的渔网上,鳞鳞的,涟涟的,一切/却显得很安静。五码以外的斜坡,有落叶飘零/我说朋友,一把胡琴的肋骨夹不住行军走贩的叹息/我看你形容尚小,你若想写些什么,请署名//不过是一场旱事,就让你成为了心灰意懒的/善男信女。在酒色的堤岸,你熏醉地提起一椿/冗长隐晦的苟且之事,如何挤出人潮,如何/执手相送,场景与梦境相互打扰,真假难分/你撒网,难堪的弧,抓不回如果,抓不回青春//抓不回锁进照片里的细腰瘦乳,抓不回转乘的爱情/衣角附近的牵引。自顾自故作优雅,扮黑白片里的/老人物,人若不要脸,鬼都怕你三分。想想一千年也只是/一夜的情呢,该起床了,再不起床就老了,我明白梦中/那些没有色彩的黑陶,才是你固执坚持的精神文化//由此可见你并不需要雪亮阳光,在彼邦,你先说/爱情,后来说记不起那女子的长相,接着说长发盈空/完了又说低眉低眺,你最后说之所以说到羞涩的东方/说到有东门车站的故乡,那是你的心头肉打紧了/一回比一回缩水、慌张,浊泪就流出来,流域广及肩膀//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两码事:比如红旗和彩旗,比如香烟/与尼古丁,比如你在他人眼里的成功与自己用假牙吃肉/以及粉身碎骨与天高地厚。。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从/爱国歌曲获得安慰,无关时差,你的感知是不是永远要比/北京时间晚点,当你面对淬毒的吹箭,你是不是祖国青年//祖国的美丽给足了你的面子,你姓赵钱孙李,你略含风湿/你的确是一个好青年,你的肝誓为她分泌出甜蜜的酶/多少次设想从家里逃出来,很自私地不告而别,痛啊/真等到破茧成蝶,又无争地失了惊险。。你是一个祖国青年/你是远游者,回去的方向,有人正披香如衣,深情似水”,这是湖北诗人乌瓦于2002年发表在榕树下的《祖国青年》,诗歌类似于摇滚,对现实生活与记忆反复唱咏,像是遥远的呓语,不羁,勇敢,执着。让人联想到摇滚歌者崔健。乌瓦不但是摇滚音乐的迷恋者、听众,还是摇滚音乐的行动者,摇滚从骨子里影响着他的诗歌创作。他的诗歌里总是弥漫着一种重金属的摇滚味道,在结构上有明显的摇滚节奏和音律,带给读者舒畅淋漓的阅读快感。这无疑就是他搞了十多年摇滚音乐的结果,他的诗歌中已经形成了一种独有的摇滚气质,从这首诗就可见一斑。乌瓦,原名史红强,曾用笔名雄性干花,湖北人,籍贯河南临汝。
九十一、
榕树下有许多情诗抒写者,佳作也多,所以我选的也不少。2005年,诗友把酒醉入烟花巷发表在榕树下的《我爱你 》也很精典:“我肯定应该先爱我自己/但是,经典是这样的/爱你,刀山可上火海可下//是风云变色,还是生命峰回路转/我摸着这三个字/叹息经年”,短短六句,不过数十字,非常干净利落,爱可以这样表白,也是特色呢。摸着他的“我爱你”这“三个字”,我也不禁“叹息经年”了。
九十二、
“八公山只是一个小山/山是小了一些/名却不小/往上走有了三千米//有鸟飞过/有云飞过/匆匆忙忙地扫一眼/看不透的/也摸不到那根硬朗的筋骨/深藏在山谷的缝隙/比隐士的贤/要多走一公里//这已是久远的故事了/那条大战的淝水/很悠闲地流着/谢安的冷静/仿佛淤泥中长出的一朵荷花/那么一小朵娇艳/芬芳着寿州的一小片天空//八公山只是一个小山/高不过五百米/与黄山泰山华山蛾眉山较量/确实矮了一大截/但小山的名/却慢慢往上长/至少长了二千五百米”,这是安徽寿州的易岩石2005年发表于榕树下的
亦可 - 2008/12/19 8:34:00
三千米的八公山》,咏景的诗,我这里选的不多,因为诗人往往被眼前实物所困,很难写出空灵的作品来,但这首《三千米的八公山》确实与众不同,确实是一个高度,再加作者的想像奇伟,实在难得。
九十三、
“二月二十四号,无雨,晴。/化干戈为玉帛,或者饮鸩止渴/唐朝之月。唐朝之城。唐朝之人。唐朝之泪/照过逐人长眠之地的墓场/一半的烟火,隐去一半的人儿,多么悲伤,多么空洞//我不能毫无准备的去预谋一场二月的桃花/东风吹,有风过的地方,曲终人散/有些人低着头走路越走越远,有些人想起一些人/有些人合适宜的剪下西窗一轮饱满的明月/此去楚河汉界,此去歧路岐岖//夕阳西下,几多情节还未细细低诉,/我抿嘴成型,我温暖的写下几个荒涎字/我,还是和一个形式的朝代/青黄不接/他们说古论今,短篇大论;他们说生不逢时,未见伯乐/他们说伟大的庸见//我不禁苦苦追问:你们可曾见过我的小怜……”,这是80后诗人文本无心2006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你们可曾见过我的小怜……》,诗歌的断句是他的一惯风格,很见功夫,在语言上有一种古典之美,特别是“我不禁苦苦追问:你们可曾见过我的小怜……”,这最后一句,与前文相结合,实在是妙。文本无心,原名康文贵,福建龙海人,现居福建晋江,2005年我在晋江的时候,常常与他喝酒,并一同编辑《龙鳞诗刊》。
九十四、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搁起衣服掏出雪白的奶子/往一张稚嫩的嘴里塞/他们从我书房的窗前经过时/女人大声唱着:“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的快,跑的快”/孩子咯咯的笑着/那时候我刚起床/发现他身后一个魁梧的男人/正看着他们温驯的笑着”,这是80后诗人罗松明2006年发表在榕树下的《两只老虎》,诗歌写得简单干净,充满回味,一个年轻的妇人在喂奶,稚嫩的孩子快乐地吮吸着,魁梧的爸爸温驯着,这一切是多么的温暖。罗松明,湖南邵阳人,有作品获2005年湖南诗人年度奖,主编《中国青年诗刊》。
九十五、
“最好我是一只西瓜/一刀下去/流的不再是血/屠夫变成了瓜农//最好我是一只西瓜/夏天是我的新娘子/她越来越绿 越来越绿/自从嫁给了我//最好我是一只西瓜/有人抱着我说她怀孕了/咚咚咚 咚咚咚听声音是个女孩/大概会在后天夜里成熟”,这是诗友yu-mi于2006年发表在榕树下的《最好我是一只西瓜》,诗歌毫无雕琢痕迹,浑然天成,这样的原生态的作品,透露着一股清凉的味道,很值得玩味。我说这样的诗歌,是可遇不可求的。
九十六、
“那一年大雪纷飞/我们坐着喝酒/自比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过几天,我希望/再醉一场”,这是浙江诗人易涵2006年发表在榕树下的《关于》,精短的小诗,味道十足。现代诗歌中,冰心是小诗的鼻祖,上世纪20年代也曾有过一段辉煌时期,之后便衰退了,近年来,又有许多小诗写得很有特色的,易涵便是其中之一,他的小诗简短干净,很有回味。比如这首《旧社会》:“大爷膝下无子/唯一的女儿嫁入豪门高墙/夜夜笙歌”,短短三句,干净利落,画外有音;再比如这首《踏歌行》:“我开始做梦/梦回唐朝/梦里有个穿白衣的姑娘/我在前面走/她在后面唱/桃花潭水有千尺深啊/我一下子掉了进去”,节奏感很强,也很有趣,有民谣的味道,真是难得。易涵,原名卓铁锋,常用笔名山歌,70年代生,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2003年曾创办民刊《采纳诗歌》,编有《2004年度中国网络诗选》(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4年12月),中国突围诗歌联盟发起人之一。
九十七(代后记)、
常常有人说:榕树下没有好诗,没有优秀诗人。真的没有吗?相信看了本章,也就是非自有公论了。撰写这一章平民诗话,是我事先准备最多、最充分的,因为这些年以来,我一直在榕树下现场,默默地收集着这里的诗歌佳作,有转到自己电脑文件夹的,也有打印下来收藏、纪念的,虽然我到过大概所有的(中文)大型诗歌网站和文学站点,但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在一个站点呆过这么久,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网站的优秀诗歌作品有这么多,且风格各异。因此我一直有收集整理集中展示的想法,现在终于能够实现,我感到很开心。但是为了编选好本章,尽量客观,避免漏掉优秀的诗歌文本,我还是从1998年1月1日榕树下发表的第一首诗歌起,从头到尾(有选择地)认真翻看了一遍,为此我又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当然,即便这样,我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作品都翻看,众所周知,榕树下从1998年1月1日起至今,已发表现代诗歌作品30余万首(组),在这惊人的数据里面所隐藏的是:良秀不齐,鱼龙混杂,有金子,更多的是沙子,这也很正常,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金子都会被沙子埋没,但是这决不会永久,金子总有一天会用光芒证明它的存在,它的与众不同,它的历史意义。榕树下的现代诗歌也一样。在这里,我所能够选入的只有98家,还有更多没入选的,等待着别人来发现,来推介。因为每个人的观点各不相同,又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诗歌衡量标准,而我这里选的诗歌,又都是要能够打动我心的,虽然我允许它有不同风格,但却要求要有一个共同点:它必须是由“真善美”相结合的精美艺术品,它要能够使用平民化的语言,易于普通读者接受、理解、喜欢,但又不失自家风格。同时,我选诗不重作者名气,不重作者与我本人的关系,也不重作者在榕树下发表作品的数量、整体质量,只看重单个的诗歌文本。又因为榕树下是从1998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的,故这里只选98家,以示怀念。榕树下的好诗当然远远不止这些,优秀的诗人也绝不止98家,对于没有选入的好朋友们,我只有抱歉。同时,在榕树下即将迎来他的九周年生日的时候,我愿把这作为他的生日礼物。并祝福他:长青,永远。
管他 - 2009/12/15 0:28:00
西北偏北 羊马很黑
你饮酒落泪 西北偏北 把兰州喝醉
把兰州喝醉 你居无定所
姓马的母亲在喊你 我的回回 我的心肺
什么麦加 什么姐妹
什么让你难以入睡
河水的羊 灯火的嘴
夜里唱过古兰经 做过忏悔
谁的孤独 象一把刀 杀了黄河的水
杀了黄河的水 你五体投地 这孤独是谁
——小引
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这一句,就有落泪的感觉
管他 - 2009/12/15 0:33:00
我百度了一下,后来有了歌,刘东明 北京的雨季,西北偏北
唱得太对不住这么好的一首诗了,这刘东明是个杀手。
亦可 - 2009/12/15 13:24:00
原帖由 管他 于 2009-12-15 0:33:00 发表
我百度了一下,后来有了歌,刘东明 北京的雨季,西北偏北
唱得太对不住这么好的一首诗了,这刘东明是个杀手。
这诗呛的很
是烈酒
很有你的文风哦
管他 - 2009/12/15 16:56:00
汗一个,我可没有这作者的好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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