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菊



《菊梦》



今天捡到个大肚子的弥勒佛

听我说坏话。牛。羊。马。猪。狗。鸡



六畜皆缩小。

（这一回，

祖母居然没疯），



一口气放掉七彩绣线上的七对凤凰。



来借走松针烧饭的人家，

（披风，

大襟，）

有大生气。



要用丢失她的尖叫唤出今晚衔玉生的那个名字。开花吧



2012/11/10

晓来谁染霜林醉

《晓来谁染霜林醉》



边塞的告捷书陈情为捕雁人的柴米。

收割完五谷，



他们就要采摘鹿角了。星光落向更低的山谷，

有无名小溪在这里分道



我惧怕这月下的美。

为美而战。在子夜，

每一棵树都是一个故主

每一棵树都有不忍夺路的马匹，沙场而还



都有他的消息。



2012/11/10

砚

《笔》



净。在京戏里我扮花脸

春分登天

我不驾云头，

我只取道水路，（三尺，

三尺，

蠹鱼垂涎。呸呸呸！）替你过驿站，



做梅花埋骨的大盗。



送回书信里那个带来一锭墨的人。



20120919



《墨》



这场雪，

要在草木上翻出它雪白四蹄了。



连家宅也四平八稳。我有最古怪性情，有翼，有短长，巨细

慢慢拔下春天新长的一片片的鳞，



取出赤身裸石

与松烟脸谱。

 

20120919



《纸》



柴房新用绯草染，点灯啊，放火

以一夜雨声的渐小

渐深山，

放出个炼丹人不在。



各末。



一早起的好事：轻如女红

出门迎头就伸手相救下新织蛛网上一个呵一个，有个绿



小盗嗡嗡嗡，嗯嗯



做我新来的小厮吧。



20120919



《砚》



一松手，

摔下了池中物。借一次的草木盟动

得得得繁体上驰走那匹远山



秋分潜形。



向石中借石，月中借月，挑出的龙筋还归到松间松，陇上陇，涧中涧。

就这样相见吧



你尚有一段柔肠未转过我深情。

托付我。



（来！）



跃上我的青龙。



20120920

虫鸟篆

《虫鸟篆》



今日江山寂寂。有了孤意

宜给一个霸道之人赏赐衷肠，水灾，膝下的黄金

坐在灞桥上看月亮，

我不传唤你的皂靴，束冠，红袍

俯仰一次天地，

谁还在使用这块玉玺

替我派出暖风

燕语，

去一次梁上，大营里招回半块虎符？孤有孤的一掷，



向一灯一蛾收归免死金牌。



煮熟的鹤

大赦吧。



2012/09/06

天杀



《中秋月》



圆。

秋声从枯井栏里送出另外的一个小翠（天杀！）



说了句什么。铁匠铺开门

你听不见。

（天黑黑

呀，

天杀！）



一芽一叶。

月光白是一种茶。云。南。淡。极。

北。

发酵，（白白的

白白的

白，

天杀！）

她的对面，

春尖也是

闲坐一个清风，一个清风



一个清风。



喜鹊为柴米打斗到屋顶

放下檐，花棚

十六种蔷薇，

露水滴滴。滴。娇。滴。滴。。

青枝，

碧血

剑。（归隐，

田，

天杀！



杀？



不杀。）天高月小的去了。

南边有白马寺。



（桃花落锁。

天杀！）



山水里。两个秋声，倚长了长了长了石阶------

困了。

困了。

盹。有苜蓿田的一亩地心脏，

(我的祖母她，

她

她呀，）

猪猪也喂饱了



（八戒哥哥

八戒哥哥----）



圆。



2012/09/03













《枫林晚》




要提着一只湖的化石来见你。

小篮里

鸭先知，

去年的柳枝编出嫩寒露水，盛花，盛松果的小庙

盛单衣而往，披星月而不自知

盛古籍翻开清风而小心不被庄生梦见，

避过了枯叶蝶的小枕与旧履




大象，如果我喊你的名字

会不会是天崩

抱着剪断的瀑布从湖底上来




回到了蛮腰。天！我要你，大象，

我要你随我一起去找到那个血染白袍的人。




2012/09/03

有汝清光有我秋

汉家注：此文收入我的第二本散文集《奇遇记》，写于2011年元月，纪念的却是2011年的初秋。苍狗啊，我承认，如今我已写不出这样的散文了。和姚月生活在同一个时代，是幸。



《姚月》



    你有二十四节气，我有二十四番花信风，花开的时节一到，肉心就磨出茧来，等候梅花开放的妆容。你支起身子，说江山的闲话，发脾气那就滔滔水浪，肠断处，是辜负的一朝一夕一华年。

    所以不顾许多，偏煮野鹤，放入苦辣酸甜。你的手碰翻茶水，连同笔墨，浸湿额下的汉语短章。凶年不语，你的放肆、蛮腰、破阵与大话，我听得仔细。我说你该让一汪春水覆盖，夜深时，知己打开竹制的门扉。如果常熟的清早，三三两两的先行人，你的娥眉紧，端出开运的铜镜。香可以熏到天上去，泪不沾衣，你认得节气的分量，说我来与你称一称，几斤几两，几个人满长安，几个薄命新颜，几人愁煞？而你有架子，贵气十足，讨前朝的花酒，笑出天地。原来如此，我在白骨成灰的隘口，听得你在谷雨时节，放手拔苗斗草玩。你着绮罗与绸缎，江南的布匹竟能通篇红色，你懒懒的镶金边，不理朝圣的凤凰。

    你的心迹，不在人情长短，六时一刻，化为梦里喧腾。我不穿宽袖的华服，披散头发，将长剑举至头顶，猛虎下山，蚂蚁上树。钟声适时散去，你静悄悄端坐在马扎，给自己加餐饭，喂得饱饱的。你的手指是玉做的，舌头生津，四肢张开，歪头歪脑的出鬼点子。你把这里裁掉，将那里搭建凉棚，安置稻草人，灌浆的小麦田，含着包裹不住的绮丽。一转脸，你就变得没志气，赖在床榻中央，你的小心思我知道——可是天色，看老天爷的脸。

    人在世间忙，挑夫的重，还有骑马的轻。你习惯眯起眼睛晒太阳瞪着眼珠找遗失的谷粒，说与谁听的空当，你在狭路弄诗，卖掉良田千顷买闲宅，为的是腿脚方便。你的祖母还在叮咛，难得看到陌生的喜气，你扭过小脸，就是笑。新嫁的小女，在里屋，穿棉香袜，那双新鞋规规矩矩立着，怕人问起当下的时辰。世间能给你的不过是鱼肉布衣，你是飞在一边，尽管落在生硬的境地，却不寒，自给一窝暖气。我呼你喝粥，热热的，冰雪消融。唤你也不回，鸡鸣五声，狗吠了九遍，你还是做朱楼的少公主，痴心花事，莫愁莫愁花开早。

    不可放任，我狠下心打造铁条钢筋混凝土，拿来围挡！我想你会老实点，比如学人家六宫粉黛，慢悠悠需旁人搀扶，软语轻声。你却使硬的，撒起野，小性子一发不可收，哪管眼中的方圆。我是怕了你，怕你一掬人间的冷暖，竟变了寒暑季节。我是怕了你，怕你深挖红瓤的西瓜，甜甜的招我过来，白露与寒蝉未到，我就丢下扇子，甘愿为奴。你是开阔去的，长江长过三里八乡，你还要远一些，抵达飞萤往来的小站。你是静的，说停下就停下，拨弄发丝。我望见你的衣衫与手札，炉里灰灭，护住汉语的法身。

    无聊的是午后，扮家家的伙伴作鸟兽散，没有人惹你，你却委屈。够不着膝盖的年份，你够着胭脂红，那时的货郎为美少年，你偷眼望。也不在乎读书郎、举人子弟还是绿林好汉，你尽管绕在膝下，听民间的语文发酵，想象塞北大漠的样子，与一口深井。长大，你有白鹭鸶的长腿，跨过去，无非踏响一支等你的芦苇，你的怜惜已不经意。我不与你绝世，人间常是烟火散；不与你卜卦，生就是一副好相貌，岂是天注定。你不能有切肤的冷，不必见寒潮，你却不担心这些细碎，说自有胆气，饮足够的酒，开出春风浩荡，浩浩荡荡。

    我坐下烤红薯，你采摘棉花，东城的月光为什么倾斜？而我生在北方，那是李渊造反的家乡，细想读书写字，顶着反骨描摹花草。你劝我马蹄声得儿得，还不是啸西风的下场？不如夜半的狐狸精，那里才是人织的网。你向我撒了小谎，说天道玄黄无非儿戏，生死大义比不得月色上屋顶很安静。我的小阴谋逃不过你的双眼，但你有菩萨心肠，不烧红叶，围拢打寒战的小兽，赠热袄，温酒，与离乡人一起住进石头。

    你呵气的小样子、你提花锄的劲力、你的后方谷仓、你收起的弓箭，你的了了。我竟然忘记身在何处，是否吃过你烹煮的如意菜，那个粉蒸糯米团的清香在口。我竟然忘记身在何处，是否痛饮过桂花冬酿酒，与你平分过天下，只手遮天。尺牍两相尽书，穿墙而过的凤毛麟角，你的良辰属于你，我的美景属于自己。还要怎么办——你的字一颗一颗，汉语的馨香传至耳畔。江苏的苏，苏州的苏如蜡人在怀，你的欢喜则是满的，说出一块铁板，好诗歌不是谋出来的。

    清人宋湘有二句诗：相思但看湖心月，有汝清光有我秋。姚月，你是湖心月，我不敢比作秋。我咳嗽，而你本是天上来的，怎染得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