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

　　后院的桃树上，结了硕大的桃子，每个周末渡过江只为了要亲手采摘几个桃子带回上海，与邻居一起分享这种喜悦。我总是很吃惊，想想三月的桃树，灿若朝霞，过不了几个月，那些纤柔水粉的花瓣落去之后，一个个桃子在树叶底下闷声红了脸。
　　那个周末，另外一棵桃树上的果子可以采摘了。妈妈说，你们随我来。我抓了相机跟去。
　　妈妈与孩子在一边摘桃子，我在另一边拨开树叶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瞧，我发现了什么？一窝小鸟。想必是我拨动树叶发出的声响，使得这些可爱的鸟宝宝以为是它们的妈妈回来了，纷纷张大了嘴巴，那样子着实让人怜爱。
　　瞧呀，瞧呀。我细声招呼他们。几个脑袋凑过来，一色的惊喜神情。
　　我把相机的闪光灯强制关闭，伸过手去拍它们。儿子小着声提醒我不要惊吓它们。
　　第二天一早，第一件事情是要再去看看那些鸟宝宝。避过蜘蛛一夜间织就的蛛网，看见它们时，照例是张大嘴巴索取食物。鸟妈妈想必很辛苦，要一次次飞回来给它的孩子送食物。
　　不知是谁的提议，说可以捉虫子给它们吃。大小男人来劲了，跑到菜园子里去找虫子。没找着菜虫，开始抓小小的青蚱蚂。我坐在田垅上看他们在庄稼地里捕虫子。
　　平均每个鸟宝宝吃一只小虫。
　　我笑，结束一个生命喂养另一个生命。想起庄子与他的学生讨论他死后埋葬在哪里的事情来。庄子与他的学生说，他死后，随便往下一扔就行了，让天上飞的，树上走的分食他的尸体。学生们听了，可不答应，说一定要好好埋葬。庄子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夺了飞禽走兽嘴里的食物去喂给地底下的髅蚁呢？想必庄子，已经了悟生死了吧。
　　再过一个星期回家，我扔下背包就跑去看那窝小鸟，当我发现鸟巢已经空了的时候，心里直“咯噔”了一下。它们怎么啦？我跑去问妈妈。
　　我有些急：妈妈，妈妈，那些小鸟都不见了，会不会是被人抓去了，或者被什么动物吃掉啦？
　　妈妈一边抖着鸡饲料，一边说：这些小鸟早就自己觅食去啦。

　　我说：那才一个星期呀。妈妈。
　　你以为是人啊，都养了几十年还在吃父母供的。妈妈头也没抬，从后门走去喂鸡去了。
　　只念过几年书的妈妈，她的回答透着几分禅机。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这些小鸟们。也许它们早已另筑新巢，而树上的那个，早已被它们废弃了。